第380章 庶卒君子金鼓交(廿壹)
戰國野心家 by 最後壹個名
2019-5-20 20:23
判斷已定,越王翳當即命令,原本已經在義師左翼和中軍展開的部隊繼續進攻,弓手卻被調離到中軍,準備跟隨前往左翼。
君子軍整隊,也放棄攻擊義師左翼中軍結合部的計劃,轉向前往義師的右翼。
因為正面不寬的關系,越人可以動用繼續維持進攻義師左翼和中軍的部隊,約有壹萬五千人。
而之前被擊潰的、退逃的壹些部隊尚在收攏,左翼被擊潰的潰兵退散二百步之後總算被攔截住重新集結,但是已無戰心。
近三千弓手,六千君子軍,六千多炮灰徒卒教士,外加壹部分死囚和奴隸組成的敢死奮戰之士,壹共將近兩萬,在中軍重新布陣,維持壹個寬大的正面,力求君子軍居中突破,壹舉擊潰義師的右翼。
臨陣變陣,極為危險,但越王翳在賭,賭義師的左翼和中軍確實就是壹群僵死數陣之兵,只能防守不能進攻。
…
越人陣型的變換也落入了站在高處的適的眼中,他有些疑惑的同時,又為了給越人更好的集結機會,下令中軍的九門大炮停止射擊,給越人更完美的變陣整頓的機會。
他在等結果。
右翼他不怕,孟勝已經停止了進攻,就按照之前的計劃停留在山坡上,做出了整頓隊伍再次進攻的假象,但實際上依舊未動。
所以適不怕右翼出現冒進被越人圍攻的狀況,他需要看看越人到底想要幹什麽。
當義師的左翼和中軍對面的越人再次發動沖擊的時候,當越人軍陣後方的旗幟開始朝右側移動時,適的心中砰砰亂跳,差點支撐不住坐在地上,死死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這壹戰太重要了,關系到他在墨家今後的地位,關系到墨家內部爭端的解決,也關系到墨家的未來。
他最擔心的越王翳放棄左翼逃走的事,終於沒發生,這算是萬幸。實際上他在戰前的部署上犯了很多錯,尤其是左翼和中軍這邊,頂的太狠,狠到他很擔心越王翳看清楚局勢轉身就溜。
如果越王翳想要溜,不會再派人進攻。
如果越王翳想要繼續選擇中軍和左翼作為突破點,那麽也不會臨時變陣。
很有可能,就是越王翳上鉤了,準備幹掉自己的右翼,以左翼和中軍的這些炮灰,換義師右翼的潰滅。
他判斷越王翳可能看出來義師的左翼和中軍,只有防禦能力而無進攻能力。
適也在賭。
賭的是越王翳確實準備進攻義師的右翼,而不是準備有秩序的撤退,否則現在就可以命令全軍進攻以取得壹場雖非圍殲但也是比較大的勝利,而不是放走越人。
但是對適而言,除非是殲滅戰,否則大勝和小勝區別不大,所以他寧可冒著越人是準備集結開溜的風險,去賭這壹次越人是準備主攻義師的右翼。
所以就在越人旗幟散亂的片刻後,適興奮異常地喊來了傳令兵:“急速告訴孟勝,越人上鉤了,兩個旅和騎兵迅速撤回!”
他原本計劃是在右翼留下三個旅,而剩余的三個旅和騎兵繞到左翼,利用局部優勢和義師軍制變革之後的機動性,完成包抄。
但之前的計劃,是在越人猛攻中軍,只是分兵支援其左翼的情況下做的。
現在似乎越人放棄了中央突破的戰術,而是轉而在己方的右翼想要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那麽就需要留下四個旅作為防禦。
原本認為最危險的戰車沖擊,現在看來並無問題,義師步卒在獲勝壹次之後,便有了心理優勢,不再懼怕,完全可以撐得住已經損失過半的越人車兵。
墨家最精銳的那個旅作為預備隊,完全不需要再用作防禦,自己手裏的這個旅也可以全都拉到左翼,再加上撤回來的兩個旅,五百騎兵。
這樣只需要再撐半個時辰,自己的左翼就有四個精銳的旅,十壹門大炮,五百騎兵,完全可以徹底擊潰越人的右翼,完成包圍。
而從現在傳令,到開始機動,再到擊破越人右翼完成包圍,可能壹共需要壹個半時辰的時間,這就需要右翼的四個旅完全撐住越人的主力和精銳的進攻。
那邊的指揮並無問題,孟勝壹旦帶人撤走,剩下的早已擬定了臨敵指揮官,由第六旅的壹個老墨者擔任,以及內部代表委員們會在第六旅的旅帥陣亡後遞次擔任指揮。
就在他下達命令不久,壹名負責觀察越人動態的墨者指著對面越人動亂的旗幟道:“越人的弓手再重新整隊,正朝中心集結。”
旁邊還有壹人報告道:“越人崩潰的左翼也正在收攏,正在往潡水方向移動。”
適點點頭,又觀察了壹陣,終於放心。
中軍和左翼越人的沖擊,已經沒有意義,壹鼓作氣尚且不能撼動分毫,現在沖擊也最多打成焦灼。
自己和公造冶手裏還捏著兩個旅做預備隊,若是撐到孟勝等人機動到這裏,那麽就可以加入左翼的進攻,若是撐不住這兩個作為預備隊的旅還能投進去和越人對抗。
局勢已經明朗,壹切勝負,就在於義師的右翼,能不能在孟勝的兩個旅和騎兵機動到左翼發動進攻後崩潰。
適暗暗擦了擦額頭的汗,大聲命令道:“讓炮兵轟擊越人的中軍,遲滯越人的集結!”
他心想,自己只能幫到這裏了,右翼能不能撐住越人主力的進攻,就看右翼自己的表現了。
現在自己救不得也不能救,更不能遠距離指揮,只能看這些年訓練出的老兵、那些連隊中的墨者、以及壹整套火槍長矛大炮配合的戰術運用了。
越人沒有騎兵,所以少了許多意外的可能。
… 義師右翼。
六指站在高處已經看清楚越人的調動,他叫人去建議孟勝:局勢已明,無需再等,可以直接帶人撤走了。
他有建議權。
軍陣不是過家家,壹旦動起來,再想停下就很難,而且變陣的瞬間也正是最混亂的時候。
這時候若是右翼有壹支兩千人的騎兵,完全可以壹舉沖散越人的萬人大軍。
所以,軍陣壹動,也就意味著越人已經上鉤。
他能看出,孟勝也看得出,在六指派傳令兵建議孟勝的時候,孟勝也派人立刻按照組織程序召集了各個旅的旅帥和旅代表,商議壹下計劃。
眾人相聚不遠,最近的越人尚且在壹裏之外,十余個人碰了個頭,孟勝先道:“六指建議說,越人已動,我們可以按照既定的計劃迂回了。我同意。”
這種決策會沒有那麽多的廢話。
說話間,越人的中軍被義師中軍的九門大炮轟擊了壹次,六指便道:“既然轟擊越人的中軍,看來咱們的判斷是對的,只是傳令兵還未到。早動壹步,咱們早占優勢。”
其余人見狀,便即表決,半數都同意後便道:“那就立刻組織防禦?”
這種時候,壹分壹秒都是寶貴的。迂回的部隊早動壹步,局面也就越有利,右翼留下來固守的壓力也就越小。
眾人表決之後,即刻同意,由資格最老的第六旅的旅帥擔任留下的三個旅的指揮。
從義師成立那天開始,脫產訓練的隊列轉向等效果,終於在這壹刻體現了出現。
各個旅的指揮官快速歸隊後下達的命令,原本在第二線的連隊迅速補替原本在第壹線的、需要撤走迂回的那各旅的連隊。
各個連隊的連長下令,司馬長傳達,以壹司馬二十五人為列,八人成行,迅速變換了隊形,完成了交接。
三個原本要迂回的旅迅速整隊,放棄了進攻陣型,而是以八人成行的行軍隊列快速調整,在山坡的側面用了若被越王看到必然震驚的速度完成了展開隊形到行軍隊形的轉換。
騎兵已經先行退回,步兵旅緊隨其後,軍鼓聲笛子聲此起彼伏。
如果變陣是戰場上最危險的時刻,那麽義師右翼的變陣只需要越人五分之壹甚至更短的時間。
原本有兩個旅根本就是在二線,只需要替換前排的壹個旅,交替掩護造成壹種主力全在的假象,不要讓越人發覺即可。
三個旅集結完畢正要行軍,傳令兵也騎著馬抵達,傳遞的命令是只帶兩個旅回去,留下壹個旅。
孟勝立刻命令最後面的那個旅留下,其余兩個旅呈行軍隊形,快速沿著山坡下的視線盲區朝著左翼機動。
之前的陣前組織表決,和開戰之前說清楚的戰略構想,為義師爭取了大約壹刻鐘多的時間。戰場上的壹刻鐘,極為寶貴。
留下來四個旅將近六千人,二十五門小炮,沒有騎兵,右翼給越人留下來大約壹裏的迂回空間,這就是義師右翼的全部人手。
以五分之壹的兵力,牽制吸引越人的主力,撐到義師的左翼完成包抄,這就是他們面臨的任務。
幾個旅帥和旅代表們再次碰了壹下頭,這時候越人那邊的局面也越發明朗。
中軍遭受著義師的炮擊,集結的速度有些慢,但還是基本完成了集結。
原本潰散的越人左翼正在朝潡水那壹側行軍,看來準備包抄這四個旅的右翼。
看來越人的弓手和精銳君子軍仍舊是準備從正面進攻,因為山坡的緣故,只有正面才能展開這麽多的部隊。
怎麽守,成為了這壹次戰前碰頭會的商定目標。
六指想到適之前講的許多事例,評價了壹下越人的戰鬥力後,提議道:“越人準備靠之前的那些人,從右翼包住我們。我建議這樣,我們第七旅布置在右翼。”
“二十五門小炮,分出來十門在正面,剩余的十五門部署在我們旅的背後。”
他指了指右側的壹處位置,說道:“到時候我們的幾個矛手連隊擋在炮兵的前面,越人若是攻來,矛手迅速散開,以炮兵和火槍手齊射,壹次齊射就足以讓右翼的越人膽寒,步卒反沖擊,打退右翼的威脅。”
“然後那十五門炮不需要移動,只需要我們旅向前機動,打退了右翼的威脅後,反包抄越人,那十五門炮只需要轉向,就能轟擊越人。”
“右翼的威脅解除,我們可以分出四個連沖擊潰兵,不讓他們集結,把他們驅逐出戰場。剩余的六個連從側翼加入到正面的戰鬥。”
“越人想包我們,我們再反過來包他們!越人軍陣不和我們壹樣,散而隙大,壓的越狠,我們矛手越有利,他們那些持劍的君子越施展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