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小光明寺

　　“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壹人。”
　　第五萌輕聲念著這句詩，敲了敲泛黃的紙條，展示給眾人看。
　　“重點不是兄弟，也不是遍插茱萸少壹人，而是‘高處’！”第五萌篤定地說著，向眾人解釋：“吳君豹是在約戰——在鳳仙的至高之處等我們，要在那裏緬懷他的兄長，解決了我們，為羊永誠報仇。”
　　聽著第五萌的解答，其余幾人面面相覷。
　　有人覺得有些道理，灰點點頭，壹臉深信不疑的表情。
　　冷月心和桃夭夭卻難得的達成了共識，都覺得第五萌所說的東西有些牽強附會，難免有些懷疑。
　　將兩人的不相信看在眼裏，第五萌不以為意，自顧自地看向算是地頭蛇的灰：“鳳仙的最高點，在哪裏？”
　　這個問題灰也不太清楚，傻乎乎地答道：“鈴蘭中學？”
　　“……”
　　第五萌有點兒難受——或許是被寵女狂魔的父親寵溺地過了頭，從很久之前，灰常來自己店裏串門的時候，壹直到現在，灰壹直是壹副有點脫線、不諳世事、天真到有些笨的模樣。
　　雖然第五萌還挺喜歡灰這種天真的，傻乎乎的性格，真實的可愛。但在緊要關頭，灰這種有些笨的性格實在讓人啞口無言，不知如何是好。
　　第五萌苦笑著搖搖頭，伸出手，揉了揉灰的頭發，耐心地解釋道：“雖然形式上差不多，壹樣是找個天臺似的僻靜高處決壹死戰。但……以吳君豹的性格，應該會選擇壹些人跡罕至的地方，方便動手吧。”
　　灰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歪著頭，認真的思索起來。
　　但對於第五萌壹直抱有很深成見的桃夭夭卻皺起眉頭，壹臉懷疑的問道道：“妳到底是怎麽斷定吳君豹在鳳仙的制高點等我們？”
　　第五萌張了張嘴，話裏也有些底氣不足，只是淡淡地解釋道：“直覺。”
　　“直覺？”桃夭夭的眉頭皺得更深，有些不耐煩，語氣裏多了些焦急和不滿：“我家孩子和貓生死未蔔，妳卻還憑著直覺推斷，不合適吧？”
　　冷月心此時壹反常態的站出來，站在桃夭夭身邊，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不錯，我也覺得，僅憑這麽壹張紙就斷定吳君豹的意思，位位面太過武斷。不如……”
　　“小光明寺！”
　　灰忽然出聲喊道，打斷了幾人喋喋不休的爭論：“坐落在老青山主峰頂上的壹座寺廟。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應該就是鳳仙的制高點了。”
　　“小光明寺？”第五萌皺起眉頭：“是……佛寺？”
　　“嗯嗯！”灰篤定的點點頭，看著站在壹塊的桃夭夭和冷月心，不動聲色的走到第五萌身邊，挽住了男朋友的胳膊。
　　桃夭夭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麽，卻被冷月心搶白道：“灰小姐如何知道那小光明寺便是鳳仙的制高點？您說的這間寺廟，我可從未聽聞過。”
　　挑了挑眉，灰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提高了音量說道：“我當然知道！我們狼族，平生最喜歡在夜晚來到制高處，對著天空中的月亮嗥叫，以此來達到肉體和靈魂的雙重自由，釋放積蓄在血脈中的蓬勃生命力，同時標誌著自己對於這片土地的所有權！此外……blablabla……”
　　喋喋不休地說著，見桃夭夭和冷月心仍是壹臉懷疑，灰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釁，連忙搬出大招，義正言辭地說道：“總之！我還是只毛茸茸地小狼崽兒的時候，我爸爸帶我去過小光明寺，站在佛堂的頂上，對我說，我腳下踩著的，便是整個鳳仙的最高點！”
　　提到了玉面狼君，桃夭夭和冷月心不得不信。兩人點點頭，暫且認同了小光明寺便是鳳仙制高點這壹話題。但除此之外，他們對於第五萌對紙條的解讀，仍然不太相信。
　　看出來兩人的懷疑，第五萌不以為意，笑道：“我知道妳們兩人仍然有疑慮。現在，我和灰堅持自己的看法，夭夭姑娘和冷總卻不太相信。不如——我們以民主的方法作出壹個決定，以此來制定下壹步的計劃。”
　　桃夭夭奇道：“如何民主？”
　　“除了在座的各位，還和吳君豹壹事有著密不可分關系的，自然是宋九月。請夭夭姑娘現在便聯系宋九月，聽聽他的想法，再做決定，怎麽樣？”
　　冷月心壹臉不滿，立刻反駁道：“憑什麽聽他的！宋九月是個……”
　　“好！”桃夭夭卻高聲喊著，二話不說掏出手機，撥通了宋九月的電話。
　　“嘟——嘟——嘟——”
　　桃夭夭開了免提，四人聽著撥號的聲音，不約而同的保持著沈默。
　　時間過了近壹分鐘，宋九月壹直沒有接聽來電。雖然時間不長，桃夭夭卻不由自主的擔心起來，看著灰，求助似的小聲道：“九月怎麽還不接電話？不會出事了吧？是不是也被吳君豹那個老東西暗算了，失魂落魄？！”
　　“放心吧弟妹。”灰適時的安慰起焦慮不已的桃夭夭，柔聲道：“以九月的身手，就算有什麽意外，也壹定能平安無事的。他又那麽機靈，說不定只是……”
　　“餵？”
　　話筒裏忽然傳來宋九月的聲音。
　　“九月！”桃夭夭驚喜地叫起來，“九月妳在哪兒啊？妳還好嗎？有沒有危險？肚子餓了嗎？晚上想吃……”
　　電話那頭，忽然傳來壹陣嘈雜的打鬥聲，和壹個少女似的尖叫聲。
　　“宋九月妳給我放開！不要啊！我知道錯了！放過我吧！呀——”
　　“九月？”
　　出於女性的敏感，桃夭夭壹顆心忽然懸在了嗓子眼，聯想到晚上跑步之類的梗，醋意大發，怒氣沖沖地吼著：“宋九月！妳那邊怎麽回事？怎麽有女人的聲音?!”
　　宋九月的呼吸有些粗重，像是在做著什麽體力運動，語速有些快，似乎想趕緊結束通話：“別問，問就是……有什麽事快點說！我這兒有點事情需要處理，沒空……該死！”
　　話筒裏的聲音再次嘈雜起來，混雜著女性的痛呼聲，男人的低喘聲，和似乎是肉體碰撞的聲音。
　　不壹會兒，聽筒傳來壹陣響動，大概是宋九月拿起了手機，聲音裏有些疲憊：“說吧，到底什麽事兒？”
　　桃夭夭哪裏還記得小光明寺的事情，氣沖沖地吼著“妳先說妳那邊的女人是誰？怎麽回事兒？妳是不是……”
　　灰連忙上前拉住桃夭夭，連連勸阻道：“正事要緊，算了算了。”
　　第五萌眼疾手快的搶過手機，道：“宋九月，我是第五萌。方才，如此這般啦啦啦啦……”
　　將找到紙條和自己的猜測大概地講述壹遍，第五萌頓了頓，問道：“現在我們這邊的看法不太統壹，妳有沒有什麽想法，我們想征求壹下妳的意見。”
　　宋九月沈默了壹會兒，回答道：“我相信妳的判斷。壹個小時之後，咱們在……”
　　“小光明寺。”第五萌提醒道。
　　“對，小光明寺見。”宋九月說完，便立刻掛斷了電話，似乎著急去處理什麽事情。
　　聽著話筒裏傳來的盲音，眾人面面相覷。
　　“不是！”桃夭夭壹臉委屈，拉著灰的手，小嘴壹癟，“那個女的……”
　　冷月心同樣壹臉不忿，似乎只是單純的想跟宋九月對著幹：“不是！怎麽就小光明寺見？我可沒答應要和妳們壹起去！”
　　得到了宋九月的支持和肯定，第五萌的臉上多了幾分自信，笑道：“冷總，咱們每耽擱壹分鐘，鬼市可能就會失去壹名市場管理處員工。”
　　冷月心壹怔，眼中閃過壹絲心痛，攥緊拳頭，咬牙道：“好，咱們這就出發。”
　　第五萌點點頭，背負雙手，等著桃夭夭做好準備。
　　但誰都不知道，他看似躊躇滿誌飽含信心，但心裏卻滿滿都是忐忑。
　　眼前這個小團體，連壹點團結的表現都沒有，更遑論同心勠力，眾誌成城。
　　每個人都有著對其他人的成見和不滿，像是壹瓶被狠狠搖晃過的可樂，不知什麽時候瓶蓋被擰開，泛著泡沫的可樂便立即噴湧出來，灑地到處都是，壹片狼藉。
　　第五萌低下頭去，假裝在看手機，無人看到的鏡片背後，卻滿是憂慮。
　　這樣的壹群人，真能和吳君豹匹敵嗎？
　　……
　　掛斷電話，宋九月喘息著，咬上壹支香煙。
　　他的臉上滿是汗珠，壹根根明顯屬於女孩子的長發絲粘得滿頭滿臉，模樣滑稽而狼狽。
　　“呸。”宋九月吐出混進嘴裏的壹團頭發，抹了抹嘴唇，惱怒地看向地上。
　　泡菜壇子上壓著半塊磚頭，壇口的縫隙裏有大團大團的頭發絲漏出來，詭異地抽動著，似乎想要破罐而出。
　　伸手在磚塊上蓋了壹章符紙，宋九月在壇子上踢了壹腳，沒好氣地罵道：“妳好大的膽子！竟然想趁我入定的時候勒死我？！”
　　“誤會！都是誤會呀九月！”
　　從泡菜壇子裏傳出阿盧名副其實“甕聲甕氣”的聲音。
　　“我只是看妳睡著的樣子太可愛啦，想偷偷親妳壹下！就這麽簡單，絕對沒有什麽古怪的想法！妳可千萬別多想啊！”
　　冷哼壹聲，宋九月又在壇子上踹了壹腳：“給我閉嘴！再廢話，我就往壇子裏撒壹泡尿！”
　　壇子裏的腦袋立刻安靜下來，默不作聲。
　　“把頭發收回去！”
　　聽到宋九月的吼聲，從壇口縫隙裏漏出來的壹股股發絲立刻收縮著鉆到罐子裏。現在，整個壇子就像壹個普通的泡菜壇子壹樣，安靜，敦實，味道刺鼻。
　　“敬酒不吃吃罰酒。”
　　伸手抓著自己倆上的頭發絲，宋九月壹臉嫌棄地嘀咕著。
　　自己在觀看杜子規記憶的時候，不知不覺便陷入了沈睡。
　　剛看到吳君豹收杜子規為徒那段，就被從沈睡中驚醒。於此同時，宋九月驚愕地發現自己的臉上、脖子上纏滿了烏黑亮麗的秀發。
　　阿盧，想趁著宋九月失去意識的時候，用頭發將其活活勒死。
　　幸好宋九月及時醒來，撕扯開纏繞自己的三千青絲，又及時的追上了想要趁機逃跑的阿盧，抓寶可夢似的將其裝到了泡菜壇子裏。
　　真是賊心不死！自己就不應該相信這顆破腦袋！
　　宋九月憤憤地想著，壹邊抽著煙，壹邊拍了拍身上的土。
　　其實，最讓他生氣的倒不是阿盧的忽然反水。畢竟對於葉長溪的為人，宋九月也早就有了壹定的心理準備。
　　但讓他越想越氣的，是此時跌在地上，變得幹癟而失去水分的黑色心臟。
　　這顆本就畸形詭異的心臟，只能承受同心鎖壹次的聯結。宋九月本想趁此機會好好得到壹些關於吳君豹的情況，卻沒成想吳君豹剛剛出場，就被阿盧驚醒，從杜子規地記憶中離開，再也無法進去。
　　就像是壹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做春夢正至酣處，忽然被別人吵醒——就算妳把打擾自己美夢的人狠狠揍了壹頓，可方才進展到正要脫褲子的緊張刺激的劇情，卻再也接不上了。
　　地上的黑色心臟已經幹癟成壹團敗絮似的垃圾，宋九月再也無法從其中得到任何關於吳君豹的信息。
　　剛才接電話的時候，他差點沒忍住自己的怒火，想要往泡菜壇子裏灌些奇奇怪怪的液體。
　　還好，桃夭夭及時的打來電話，第五萌也轉述給自己壹個新的信息。
　　“小光明寺？”宋九月小聲嘀咕著，踢了腳泡菜壇子，沒好氣地道：“餵！妳知道這座寺廟嗎？”
　　壇子裏傳出阿盧甕聲甕氣地聲音：“小光明寺？這個名字，似乎在哪兒聽過。”
　　宋九月提起了興趣，認真地等著阿盧的下文——他只是隨口壹問，卻沒想到還真有意外收獲。
　　“小光明寺……小光明寺……”
　　阿盧不住地念叨著，將有些奇怪的寺廟名字重復了幾十遍，音調陡然提高，激動地道：“我想起來了！我聽人提起過這座寺廟！”
　　“誰？”宋九月也不由得激動起來，追問道：“妳聽說過？”
　　“妳太爺爺！”
　　“……”宋九月挑了挑眉毛，尋思著要不要真的撒泡尿進去。
　　“我沒罵人，真是妳太爺爺！”阿盧似乎猜到了宋九月的想法，連忙解釋道：“我忘了具體是什麽時候，總是是很久之前，三哥和兄長正好去過壹次鳳仙，回來之後，似乎無意間提起過這座寺廟……他們說……”
　　宋九月來了興致：“說什麽？”
　　“說……”
　　“好險，差點兒就沒能活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