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月神顯靈

　　“快走。”宋端平將壹身緋色褙子扔給陳恪，陳恪手麻腳利的換上。三人便快步往外走。
　　順著原路返回內墻下。出於防賊考慮，墻根近處沒有任何可供攀爬之物，陳恪搖搖頭，像五郎壹樣當起了人梯。
　　玄玉和宋端平兩個，輕車熟路翻上去。後者雙腿壹手攀住墻，牢固之後，將另壹手遞給了前者，宋端平便如猴子撈月壹般，將手伸到了陳恪頭頂。陳恪的‘虎背蜂腰螳螂腿’不是白給的。稍退兩步助跑，螳螂腿壹彈，高高躍起來，左手把住了宋端平的脖子。宋端平眼淚都出來了，要不是有練過，這下非暈過去不行：‘哎呦，我的脖子……’
　　陳恪身子向上壹竄，右手抓住了壹丈半的院墻，單臂便將身體撐上了墻。
　　三人躍下墻頭，與五郎匯合，施施然離開院子，穿過二門，卻看見大門被徐徐關上。
　　四人趕緊躲到回廊下，只見門洞中火把通明，壹個禁軍在那裏高喊著：“可能有奸細混進來了，點起火把，關閉所有門禁，任何人不要妄動！”
　　“怎麽辦？”陳恪在，所有人都指著他拿主意。
　　陳恪看著壹枚枚火把被點燃，照得院中亮如白晝，知道已經出不去了，再回頭看二門，衛兵也已經開始關門，稍有遲疑，就要被甕中捉鱉了。
　　“回去！”陳恪低喝壹聲，便帶著他們三個，轉身折回二門。
　　“站住！”廂軍天生就比禁軍矮壹頭，看清是四個穿緋色褙子的，便底氣不足的阻攔道：“沒聽到命令嗎？”
　　“直娘賊！”陳恪破口大罵道：“那便是爺爺下的命令！”與禁軍日夜相對，他學起來活靈活現：“閃開去路，某要回去報信！”
　　那廂軍只好讓他們四個過去，才把門關上。
　　四人剛走了不久，那下令的禁軍喘著氣過來：“開門，我要進去報信！”
　　“已經有四位爺爺過去了。”
　　“什麽？”禁軍叉手就是壹巴掌，暴怒道：“那四個便是賊人！”
　　陳恪他們，本想從後門混出去，誰承想，三門已經關閉，衛兵正在布防，指望走門出去是不可能了。
　　這府衙，南北是官署，東西各壹個花園子，現在南北走不動，東園不能回，只能往西去了。
　　西花園的月門洞處，已是亮如白底，勁裝武士嚴陣以待。陳恪他們只好避開門口，沿著墻根往西走，轉過壹個彎去，人聲頓時小下來，看看這裏的院墻，與那東園壹般高……
　　五郎很自覺的去當人肉梯，卻被陳恪拉住道：“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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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花園東北角，又有壹個僻靜的小園子，平日裏絕少有人來此，此刻卻擺上了壹張小桌，桌上擺著香爐壹盞、紅燭兩根、幹鮮果子四樣。
　　桌前壹條草席，草席上擱了個鵝黃色的軟墊，軟墊上跪著那白日裏的少女，身著淺色羅衫、肩披白色紗帶，三千青絲只用壹根碧玉簪綰起。
　　那俏侍女也在，她穿著半臂紗裙，壹邊用羅扇驅趕蚊子，壹邊小聲嘟囔道：“主主，人家都是中秋拜月，妳這還差倆月呢。”
　　“天下人都在中秋祭月，月神哪受用的了？其余的月份卻又得忍著餓，想來是不開心的。”那少女持起三支線香，小心在燭臺上點燃，搖頭道：“同樣都是滿月，我便提前倆月供養，月神壹樣也能收得到。”
　　“說不定，感念我這壹番心意。”少女把線香插在香爐中，羞澀的笑道：“趁著這時還不忙，讓我的許願靈驗了呢……”說完便雙手合十，虔誠的祈禱起來。
　　待少女睜開眼後，侍女嬌笑問道：“主主許得什麽願啊？”
　　“我呀……”少女微微偏頭道：“卻不告訴妳……”
　　“不說婢子也知道。”侍女咯咯笑道：“定是求月神，賜我們壹位好郡馬。”
　　少女登時羞壞了，卻不願在月神面前撒謊，便擡起頭來，望著金黃色的月輪，定定道：“是又怎樣？我們宗室女子，說是金枝玉葉，在婚姻壹事上，卻如奴隸壹般。尋常人家的女子，還能‘人約黃昏後、月上柳梢頭’；至不濟，父母選擇的郎君，也得看過點頭後才作數。我們卻是盲婚啞嫁，碰上哪般算哪般，只能求月神保佑了……”
　　話音未落，便聽得‘砰砰砰砰’四聲悶響，四個男子從天而降，姿態各異的擺在她面前。
　　這壹幕實在是太意外了，少女驚得合不攏嘴。
　　“哇，還真靈啊……”那侍女似乎脫線，喃喃道：“高矮黑白、有挑有選，怎麽連和尚都有……”
　　“啊……”下壹瞬，她終於想起來尖叫。還沒發出聲音，便被陳恪搶壹步捂住嘴，小侍女亂撲騰，陳恪只好惡狠狠威脅道：“亂動掐死妳！”又見那少女要開口，他又威脅道：“出聲掐死妳！”
　　“妳把她的鼻子也捂住了。”少女雖然花容失色，聲音卻很鎮定道。
　　“呃……”陳恪低頭壹看。嘿，還真是，趕緊翹起食指。
　　他手指壹松開，那小侍女便像小牛壹樣，喘起了粗氣。
　　“小娘子別誤會。”那少女氣度自若，但目光中還是有恐懼之色，倒讓陳恪幾個生出歉意來。宋端平唱個喏道：“我等不是賊人……”
　　話音未落，便聽外面響起喧天的警鑼聲，有軍士大喊道：“別讓賊人跑了……”
　　“呃……”宋端平頓時被噎住了。還是陳恪惡狠狠道：“我們不是賊人，卻也殺得了人。兀那小娘快為我等遮掩，不然我等黃泉路上，必有兩個嬌娘相伴！”
　　“我知道了，妳不要傷害我們。”少女冷漠的望著他道：“我配合妳們就是。”
　　“兀……這還差不多。”陳恪壹肚子剛學的匪話，還沒來得及展示，就被憋了回去。
　　“把她放開吧，她不會叫的。”少女看看自己的侍女道：“她知道分寸。”
　　陳恪便松開手，侍女小兔子似的竄到少女身邊，又怒又怕的瞪著陳恪。
　　“跟我來吧。”少女亭亭轉身剛要走，突然有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陳恪四個忙把她兜在中間。
　　便見幾個穿淡粉襦裙的侍女，轉過花陰、提著裙角、打著燈籠、急急奔來，看到少女便叫道：“主主快些回去，府衙裏進了刺客……”說著看到了陳恪四個，不禁驚道：“妳們是何人？”
　　“不要叫。”少女的聲音柔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這就是他們要找的好漢……”果然，那幾個侍女嚇壞了，卻壹個都沒敢叫。
　　“暗度陳倉行不的了。”宋端平嘆口氣道。
　　“那只能明火執仗了！”陳恪壹瞪眼，四下壹看，見不遠處有座兩層的小樓，道：“到那裏去！”
　　“那不是自投羅網？”
　　“我有人質怕什麽？”陳恪冷聲道，他心裏充斥著對那余靖的恨意，連帶著人也有了亡命徒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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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後，這家人的侍衛，層層包圍了這座小樓。
　　百多支火把，將小樓照得纖毫必現，白底黑字的匾額上，赫然寫著‘藏書閣’三個字。其突兀在此，遠離人居，無它，為防水火爾。
　　這也讓強行營救變得不可能。
　　樓下，又有十幾名扈從，擁著個相貌威嚴的華服中年男子，快步行來，侍衛們紛紛讓路。
　　見他來到近前，壹個與他相貌十分相像的青年，趕緊行禮道：“父親。”
　　“妳妹妹怎麽樣？”中年男子滿臉焦急道：“上面什麽情況？”
　　“妹妹和她的侍女，被那四個匪人劫持在樓裏。”青年也壹臉焦急道：“我們也剛趕到，正要請示父親。”
　　“派個人進去，他們有什麽要求。”中年人沈聲道：“只要不傷害妳妹妹，壹切都好說。”
　　“還是我走壹遭吧。”青年請纓道。
　　“不必。”中年人搖頭道：“先摸清狀況再說。”
　　“是。”青年只好讓個衛士進去，他則焦急的搓著手，在那裏來回踱步。
　　“外面人知道了麽？”中年人面沈似水道。
　　“沒有。”青年輕聲道：“他們要進來幫著搜查，被我謝絕了……”
　　“嗯，這種事，不能外傳。”中年人嘆口氣道：“不然妳妹妹的清譽……”
　　“孩兒知道了。”青年看看那些侍衛，侍衛們全都低下頭，意思是，保證不敢多嘴。
　　說完這番話，父子倆都沈默的望著眼前的小樓，焦急等待消息。
　　……
　　宋代的皇室家庭內部，確實都是如平民家壹樣的互相稱呼。這是經過考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