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群起攻之（二）

　　不說峨眉未來如何，單單就說眼下。
　　峨眉長老咽氣之後，石雁道人、苦智大師、鷹眼老七等人信守諾言，前去追擊李楊，再加上此前峨眉弟子們，也都去追了李楊，導致入後山找獨孤壹鶴的龐大隊伍，轉眼間，只剩下稀稀拉拉三個人。
　　有壹個還是峨眉弟子，原本負責為獨孤壹鶴收斂屍身，現在還要再加上壹個，剛剛咽氣的峨眉長老。
　　同時，這名弟子還要小心翼翼的看著另外兩人，明明心裏已經想好了，好幾套請那兩人離開的說辭，可壹張口，卻又沒有膽子說出來。
　　這兩人，便是心比鐵還堅，情比石還硬的葉孤城和西門吹雪。
　　“妳不去幫李楊？”葉孤城率先開口。
　　“我為什麽要幫他？”西門吹雪反問道。
　　“據說妳們是朋友。”葉孤城的口氣哪裏是據說，是確定。
　　數月過去，西門吹雪、李楊、陸小鳳三人大破青衣樓的事，已經漸漸在江湖上傳開了，所以很多人都以為，這三人是共過患難交情很深的朋友。
　　西門吹雪卻道：“我沒有朋友。”
　　“何況，那是李楊他自己的事。”的確，這本就不關西門吹雪的事。
　　“而且，他也沒有求我幫忙。”西門吹雪最後又補充了壹句。
　　貌似這句才是重點……
　　葉孤城並不意外。
　　以西門吹雪的性格，自然不是那種熱心腸的人，尤其還是在李楊沒有主動求助的前提下。
　　“是妳想去幫忙吧？”西門吹雪忽然道。
　　葉孤城斷然道：“我不想。”
　　他當然想。
　　如果任由李楊死在這裏，那他之前傾註在李楊身上的心血，豈不白費了。
　　只是眼下峨眉派掌門、長老剛死，處於絕對弱勢，被各派同情，峨眉長老又以死得來各派的支持，大義與人心皆在峨眉，葉孤城就算再怎麽枉顧世俗人情，也實在找不到出手的借口。
　　他能做的，便是保持中立，兩不相幫，以及另外壹件事。
　　“今天本該有壹場十分精彩的決鬥，可惜，卻就這樣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聞言，西門吹雪下意識的看向獨孤壹鶴那具焦屍，不由贊同的嘆道：“的確可惜。”
　　“也不可惜。”葉孤城前後不搭的說了這麽壹句。
　　西門吹雪疑惑的看向他。
　　“因為妳我之間的決鬥，必然要更加精彩。”
　　聞言，西門吹雪眼中爆出強烈的神采。
　　也許冥冥中自有天意，瑜亮之間只能存其壹，西門吹雪壹下就聽出了葉孤城話中邀鬥之意，並且沒有半點的疑惑、遲疑、猶豫……就像是命中註定似的，十分自然而然的接受了。
　　“來。”他當下就拔出了劍，戰意凜然。
　　葉孤城伸出手，兩手空空，“我的劍，已不在。”
　　西門吹雪動作壹僵，這才想起葉孤城的劍，還在李楊手裏，並隨著李楊跑掉，而壹並被拐跑了。
　　他忽然後悔，剛才沒幫李楊。
　　李楊啊李楊，妳最好能活著回來，否則，我這壹場精彩決戰，豈非就要因為妳無疾而終？
　　“不妨擇日而戰。”葉孤城道。
　　“何日？”
　　葉孤城忽然飄身遠去，只在風中，留下壹小段歌聲。
　　“八月十五，月圓之夜，紫禁之巔，壹劍西來，天外飛仙。”
　　“中秋之夜麽……”
　　西門吹雪望著葉孤城遠去的方向，喃喃自語。
　　“妳就如此堅信，李楊能活著回來，將劍還給妳？”
　　西門吹雪有種直覺，葉孤城似乎不是第壹次見李楊。
　　但這，與我無關。
　　西門吹雪收劍歸鞘，轉身離去。
　　原地只剩那位峨眉弟子，望著葉孤城和西門吹雪遠去的方向，都看不見影了，他卻莫名激動起來了。
　　“劍仙劍神，當世兩大絕頂劍客決鬥啊，而我，居然是唯壹的見證者。”
　　他感覺這事，夠自己吹壹輩子的了……
　　—
　　峨眉自然不是只有壹座山，而是壹座山脈，除了峨眉派弟子棲息之處外，多是樹高林密的原始山林。
　　壹道黑影在月夜下如猿猴般，靈活敏捷的穿梭於林間。
　　正是李楊。
　　“呼……”
　　連續不停的跑了兩個多時辰，本就所剩不多的內力徹底耗盡，李楊終於受不了了，停下來，站在樹枝上，壹手倚著粗壯的樹幹，壹手扶著腰，喘息著，好壹會兒才緩過勁來。
　　但還是不得休息。
　　李楊腿壹彎，就地坐下，背靠樹幹，竟直接就在這樹枝上運功回氣。
　　他不知道那群峨眉弟子什麽時候就會找過來，李楊必須抓緊時間，分秒必爭的恢復元氣。
　　現在可不是對環境挑三揀四的時候。
　　“時間……多給我點時間……”感受著點點內力在體內匯聚，充實著幹涸的丹田，李楊頭壹次對時間如此渴求，哪怕只是多壹分壹秒。
　　偏偏天不遂人願。
　　“妳看到那惡賊了嗎？”
　　“沒有，妳呢？”
　　“我也沒有。”
　　“別擔心，那惡賊跑不了，妳們看，這些被踩踏過的雜草，就是他留下的痕跡，惡賊就在這附近。”
　　“這印記壹點都不明顯，妳怎知不是野獸踩的？”
　　“哈哈，我生於獵戶之家，論學劍的天賦，我或許比不上妳們，但是叢林捕獵卻絕對在妳們在上。”
　　……四名峨眉弟子舉著火把，邊說著話，邊順著痕跡找過來，沒壹會兒，就看到了樹枝上的李楊，驚喜大叫。
　　“快看，這廝居然在樹上練功。”
　　“哈哈，壹定是內力耗盡，沒招了，天助我等。”
　　“上。”
　　……四人迫不及待的拔出劍，向樹上跳起，毫無章法可言，只想第壹時間砍下李楊的人頭，隱隱約約，四人之間似乎還有點爭奪之意。
　　這，可是頭功啊！
　　誰若是提了李楊的人頭回去，報了掌門的血仇，可以預見，將來在門派內的前途，絕對壹片光明。
　　沒人是傻子。
　　李楊卻像是個傻子，面對即將到來的危機，竟是充耳不聞，還是閉目坐樹，運功回氣。
　　直到四個人跳到和他壹樣的高度，四把劍爭先恐後的刺過來時，李楊猛地睜開了眼睛。
　　“找死。”伴隨這道聲音，同時還響起壹道聲音。
　　“哢嚓。”
　　他屁股下，粗壯到足以讓壹人盤膝而坐樹枝，忽然斷了，斷掉的樹枝，帶著李楊壹起向下墜落。
　　墜落的速度快，還是上升的速度快？
　　當然是墜落的速度快。
　　所以剛跳上的四人的劍還沒刺到李楊，李楊便先落地了，而且是穩穩的雙腳落在地上。
　　然後拔出劍，擡頭往上看。
　　那四人的劍落空，身體滯空，然後便齊刷刷的往下掉。
　　“壹、二。”李楊仰頭看著，心裏默默計算，只才數到二，手中的劍舉起，飛速刺出四劍。
　　“啊啊啊啊。”四道慘叫聲幾乎同時響起，那四人還沒落地，就已經變成四具屍體了。
　　而且每具屍體的心口位置，都有壹個不大不小的劍眼兒。
　　精準、狠辣。
　　“就四個人，居然也妄想要殺我。”看著地上呈盛開的花朵狀，躺在自己身周的四具屍體，李楊就站在四具屍體中間，眼神冰冷。
　　的確，他是在躲避峨眉弟子的追擊，但那是壹群峨眉弟子，只四個人，他就沒有躲的必要了。
　　直接殺了就是。
　　這不是李楊的行事作風。
　　他喜歡的壹向都是動嘴、動腦，而不是動手。
　　但是都到了這個地步，還能指望和峨眉派握手言和嗎？
　　李楊完全不抱希望。
　　從四具屍體身上流出的血，匯成壹個血泊，李楊就站在這個血泊中間，他能清楚感覺到鞋底被血液壹點點浸濕的過程，心裏卻絲毫沒有波動。
　　時至今日，他早已習慣了。
　　這也是江湖，既有兒女柔情的壹面，也有殘酷血腥的壹面。
　　甚至習慣之後，還會從被動接受，成為主動出擊。
　　“我得主動出擊，不然，峨眉派對我的追殺沒個完，今後也會麻煩不斷，只有殺，殺得他們膽寒，殺得他們害怕，殺得他們知難而退。”
　　李楊眼睛壹轉，計上心頭，當下揮起劍來。
　　不是沖地上的屍體。
　　而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