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文醜醜

　　湖心小築。
　　夜色朦朧。
　　聶風面容沈重的站在房門前，懷裏的毛筆就像是壹副沈甸甸的擔子，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感覺自己陷入了壹個泥潭中。
　　而這，都是出於自己那該死的好奇心。
　　“吸”聶風深吸口氣，剛要敲門，門卻自己開了。
　　“嗖！”從黑漆漆的屋內，陡然射出壹道寒光。
　　聶風雙眼壹凝，腳步後退中，手卻伸出，抓住了那道寒光。
　　是壹根價值不菲的玉簪。
　　唉！
　　看著這根玉簪，聶風已經能想象到，屋內被李楊魂牽夢繞的姑娘，是壹位何等刁蠻的大小姐了。
　　將玉簪當暗器招待客人，怎麽可能是淑女？
　　“大小姐莫怪，我並無惡意”聶風拱手，禮道。
　　“既然來了，那就進來吧”屋內傳出幽若不輕不重的聲音。
　　“這”
　　礙於女子閨房，但又想到自己受人之托，聶風猶豫了壹下，便進了屋。
　　剛進屋，門後閃出壹道身影，手裏拿著壹把匕首刺過來。
　　聶風看都沒看，人影壹晃，人已經正面轉了過來，並飛起壹腳，腳尖精準的點在幽若手中的匕首，將匕首踢飛，而幽若的手卻絲毫未傷。
　　“風神腿！妳他奶奶的是聶風？”黑暗中，幽若驚呼道。
　　“……額，是”聽到那句他奶奶的，聶風著實吃了壹驚。
　　顯然，師父的女兒，天下會的大小姐，與聶風想象中不太壹樣。
　　“巧了，風神腿我也會幾招，正好向妳討教”幽若來了興趣，她今天可憋了壹賭氣，正愁沒辦法發泄痛快。
　　“等等”
　　聶風連忙道：“我可不是來與妳切磋武藝的”
　　幽若停下來，“難道妳他奶奶的就不好奇，我為什麽會風神腿？”
　　“就算妳會天下會所有武學，我也不感到奇怪”聶風淡淡道，他把他奶奶三個字，自動忽略了。
　　要不然這對話，沒法再進行下去了。
　　幽若壹楞，隨即道：“看來妳已經知道我是誰”
　　能不知道嘛。
　　聶風點點頭，從懷中取出毛筆，遞了過去。
　　燈光燃起，照亮屋內，幽若疑惑的接過毛筆，只看了壹眼，便怔住了。
　　這不正是白天，她用來捉弄李楊的那支毛筆嗎？
　　這，也是她怒火的源頭。
　　“他在哪裏？”就像火藥瞬間炸開了似的，幽若大叫起來。
　　很奇怪，幽若真生氣的時候，嘴裏卻沒有臟話了。
　　認真的時候，也沒有。
　　先入為主，讓聶風認為，她這是關心李楊，情緒失控，於是柔聲道：“妳放心，他沒事，他讓我轉告妳，他給妳的承若實現不了了，忘了他吧，更不要想著去找他”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幽若大聲質問道：“我問妳，他在哪？妳是聽不懂人話還是……餵，餵，妳給我站住，我命令妳”
　　聶風卻已經走了。
　　他只是來傳話的，而幽若的身份，也不容他過多接觸。
　　站在水榭前，望著湖面上迅速遠去的身影，幽若氣得直跺腳。
　　“混蛋，全都是混蛋！”
　　“可惡，明明都已經得逞了，居然還來笑話我，真當我幽若這麽好欺負？！我壹定會找到妳，妳這個……”
　　毛筆被硬生生掰斷，屋內的所有物件，再壹次慘遭破壞，能砸的東西，都成了女孩泄憤的道具。
　　仿佛砸碎的是李楊。
　　翌日。
　　依舊是湖心小築。
　　仆人們擡著壹件件東西搬進搬出，大到桌椅板凳、小到茶杯碗盞。
　　“輕點，輕點，前面那個瞅著點，哎呦，這個東西最貴了，小心點……”壹個帶高帽，手拿羽毛扇的男人，掐著娘娘腔的嗓音，呵斥著下人。
　　“文總管”壹邊冷眼看著的幽若，突然出聲道。
　　“大小姐，瞧妳這話說的，叫我醜醜就可以了”文醜醜趕忙掐笑道。
　　幽若勾了勾手指，“過來”
　　文醜醜心底壹萬個不願意，別人不知道，可他知道這位大小姐的脾氣，但臉上還是掐笑的湊過去。
　　“妳說，我爹他疼我嗎？”幽若問了壹個很奇怪的問題。
　　“當然疼您啦，您瞅瞅這些東西，都是最貴最好的，而且妳砸了兩次，我也換了兩次，正常人家的爹娘，肯定都要罵人了，可咱們雄幫主，依然是慈祥的寵著您，呵護著您…”文醜醜彎著腰道。
　　“是這樣啊，那妳說，如果我犯了壹點小錯，他老人家會懲罰我嗎？”幽若手直接摁住文醜醜，將其摁在欄桿出，就像當初擒住李楊壹樣。
　　“當……當然不會”
　　“殺人大罪，也不會嗎？”
　　“您是幫主的掌上明珠，什麽人被妳殺，那是他的榮幸”
　　“這樣啊”
　　文醜醜有壹種不好的預感，眼神瞟了瞟欄桿外深不見底的湖水，咽了咽口水，“大小姐，您小心點，我…我不會水”
　　“妳給我閉嘴”
　　幽若大叫道，“以後再跟我說不會水，我就把妳舌頭割下來”
　　“不說不說”文醜醜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只感覺這位大小姐越來越難伺候了。
　　幽若搖了搖頭，將那道可惡的身影拋出腦海，從身後拿出壹把匕首，在文醜醜恐懼的雙眼前晃了晃，最後輕輕的貼在他喉嚨上。
　　“大大……大小姐，您這是做什麽呀？”
　　“殺妳啊”幽若理所當然的語氣道。
　　“為什麽啊？”文醜醜都快哭了。
　　“剛才可是妳說的，我爹疼我，如果我殺了人，他壹定不會怪我的”
　　這他媽是什麽歪理！
　　感覺到喉間的匕首越發用力了，文醜醜真的哭出了聲，“大小姐，這些年我伺候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犯了什麽錯，您告訴我，我改，我對您忠心耿耿啊”
　　“真的忠心？”
　　“真……真的”
　　“那好”
　　幽若收起匕首，但依然摁著文醜醜，“現在我有點事，可被困在這湖心小築，又沒有手下”
　　文醜醜心領神會，立刻接道：“醜醜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幽若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我知道，凡是我的事情，妳都會上報給我爹，但這件事，可大可小，我爹日理萬機，我覺得這件小事，就沒必要驚動他老人家了，妳說，是嗎？”
　　“這”文醜醜不由露出為難之色。
　　“嗯？”
　　看幽若又要抽出匕首，文醜醜連忙道：“什麽事？您交給我，我保證給您辦好”
　　“這還差不多”
　　幽若撇了眼那些搬運新家具的仆人，將文醜醜拉到壹旁，低聲道：“我要妳去查，聶風最近都幹了什麽、見過什麽人、去過哪裏？他的壹舉壹動我都要知道”
　　“聶堂主”文醜醜驚訝道。
　　“怎麽？不敢查？他聶風大，還是我大？”幽若瞪著眼睛道。
　　“當然是您大，您大，您放心，這點小事，就包在醜醜身上了，三日之後”
　　“就今晚”
　　“……行”
　　文醜醜咬牙答應了，心底卻在為聶風默哀。
　　被這位大小姐盯上，今年合該妳遭劫！
　　“別給我耍花樣，如果妳敢告訴我爹，現在沒機會，將來我也會找機會殺了妳，到時，我看我爹是會叫我給妳陪葬，還是換壹個新總管”幽若深知文醜醜的秉性，臨了又威脅壹遍。
　　“不敢，不敢”
　　“那還不快去”
　　“馬上就去”
　　文醜醜連滾打爬的跑了，直到入夜，又扭著屁股，急匆匆來了。
　　他不敢不回來，因為幽若的威脅很管用，尤其是那最後壹句。
　　“聶風十天之內所有的事，包括頓頓吃了什麽飯，喝了什麽酒，我都給您寫這了，您慢慢看，我就先走了”
　　“回來”
　　文醜醜苦著臉回來。
　　“坐下” “是”
　　幽若直接壹腳踩著文醜醜的腳，防止他逃走，壹邊看著紙上，文醜醜記錄的內容。
　　“您看看，足足三大頁呢，我可真是用心了”文醜醜在旁邊諂媚道。
　　“嗯，不錯”幽若毫無誠意的說著，註意力完全在紙上，看到其中壹項，不禁起疑。
　　“牢房這片，現在歸聶風管嗎？”幽若不禁問道。
　　“那怎麽可能，聶堂主乃是幫主親信愛徒，左膀右臂，幫主怎麽可能人心，讓他去幹牢頭的活”
　　“最近抓到了什麽重要犯人？”
　　“沒聽說”
　　“那就有意思了，壹個堂主，沒事往牢房跑那麽勤快幹嗎……”壹抹胸有成竹的笑意浮上幽若嘴角。
　　不到半刻鐘看完。
　　幽若沈吟了壹會，然後竟將紙撕碎丟入湖中。
　　文醜醜也不知道這位大小姐是滿意，還是又要發脾氣，滿心苦楚。
　　“妳是撐船來的吧？”幽若忽然道。
　　文醜醜下意識點頭，“是，您知道的，我不會”
　　“嗯？”
　　文醜醜急忙閉上嘴。
　　可惜，晚了。
　　壹掌，幽若就把他打暈了，從他身上搜了搜，搜出壹面令牌。
　　走出水榭，果然看見湖上停著壹艘小船，跳了上去，撐起船槳，幽若就這樣壹路駛離了湖心小築。
　　“如果能這樣劃出天下會該多好啊……”
　　望著夜色中越來越遠的湖心小築，第壹次離開關了自己十七年的金絲籠，本該高興的幽若，卻感覺更加悲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