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泛舟河上

　　初秋.艷陽天。
　　夏日的火熱余溫猶在，即使秋風也趕不走，就像闖天下會、戰無雙城的場景，還縈繞在李楊腦海。
　　難以想象，短短三個月，武林中最大的兩股勢力竟都被惹過了，傳出去，壹定能嚇傻不少武林中人。
　　直到看到那壹條江河，李楊才恍然：原來到地方了。
　　這就是他離開無雙城的路線。
　　這裏河道密布，四通八達，只要有壹條船，東西南北哪裏都能去，沒有比這更好的逃生路線了。
　　可當真正走到河邊，李楊卻傻眼了。
　　沒船怎麽走？
　　李楊出城前做過調查，確定這邊有很多船夫、漁夫為生，甚至很多江河對面的船只也會來往，所以他只備了壹匹馬來，而不是壹條船。
　　可那些漁船、漁夫都去哪了？
　　李楊突然發現今天好怪，先遇怪老人，現在又遇怪事。
　　現在該怎麽辦？
　　當然不能回去。
　　李楊順著河邊騎馬快行，足足半個時辰，終於看到壹條漁船。
　　孤零零的漁船停在河岸，四周放眼望去，就這壹條，仿佛在告訴李楊：除了我，妳別想再找到第二條船。
　　別無選擇。
　　那就不選了。
　　李楊跳下馬，牽馬走了過去，“船家，這裏怎麽只有妳自己？其他船只呢？”
　　“他們都走了。”船家坐在漁船內，背對著李楊。
　　他的聲音很沙啞，顯然是刻意的。
　　“妳為何不走？”李楊奇怪的問道。
　　船家動也不動，依舊背對李楊，“我在等壹個人。”
　　聞言，李楊沈默了壹下，“該不會是我吧？”
　　“正是。”
　　話音剛落，船家轉過頭，露出壹張抿嘴憋笑的嬌靨：
　　幽若！
　　李楊吃驚道：“妳怎麽會在這？”
　　幽若笑道：“剛才不是跟妳說了嘛，我在等妳。”
　　“妳怎麽知道我會來這？”李楊又問道。
　　幽若徹底轉過身，臉上的笑容就像壹朵盛開的花，“真不容易啊，妳終於也有不懂的問題問我了。”
　　李陽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神，當然也有不懂的問題。”
　　“妳不是很聰明嗎？”幽若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李楊。
　　李楊不置可否的送了聳肩，將行囊從馬背上解下，放到船上。
　　人也坐到了船上。
　　就坐到幽若身邊，用威脅性的語氣，道：“妳說是不說？
　　“不說，妳又能怎樣？”幽若挑釁道。
　　“別忘了，妳現在可使不出武功。”李楊屁股不動，上半身卻朝幽若逼近了壹些。
　　幽若滿不在乎道：“那都是六天前的老黃歷了。”
　　“六天前……”
　　李楊恍然道：“妳是說獨孤壹方死後，他封印妳丹田的內力便也解除了。”
　　“真聰明，可是妳就是想不出，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幽若得意道。
　　“是啊，我的確想不通。”
　　李楊壹點都沒覺得不好意思，還大方的承認了，然後垂下頭，用力的抓著自己頭發，“我怎麽這麽笨，我怎麽能這麽笨，像我這麽笨的人，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麽意義……”
　　“行了。”
　　幽若壹把抓住他的手，嗔怒道：“我就是跟妳開個玩笑，妳至於嘛？”
　　李楊擡起頭，看著她，“只是開個玩笑？”
　　“只是開個玩笑。”幽若肯定道。
　　李楊臉上露出笑意，“那妳還不趕緊告訴我。”
　　“噢……妳敢騙我。”幽若點了壹下頭，剛要說，卻見他臉上的笑意，頓時明白了，氣得粉拳錘了壹下他胸口。
　　李楊大叫壹聲哎呦，順勢倒在了漁船上。
　　“裝死也沒用，想知道，除非妳求我。”幽若瞟過去壹眼，哼道。
　　躺屍似的李楊瞬間就動了，側了個身，壹邊從後面欣賞著幽若的身後曲線，壹邊伸出手，輕輕撫了撫幽若垂在身後的青絲，嘴裏道：“我求求妳。”
　　“壹點誠意都沒有。”幽若小聲嘟囔道。
　　她能清楚感覺到身後那雙作弄的手，但她沒有回頭，因為她不想讓李楊看到自己紅彤彤的臉，不然，他肯定又要調笑自己。
　　“我求求妳。”李楊這回大聲道，手撫弄頭發的動作也更大了。
　　“這還差不多。”
　　幽若心底突然升起壹種渴望。
　　好像就這麽躺下去，躺倒在他的臂彎內，然後將他想知道的事情，輕輕地，溫柔的告訴他……
　　幽若不敢再想去了，連忙轉移話題道：“那天我逃出無雙城後，越來越感到不對，我覺得妳肯定不會來找我，甚至都不會走我逃跑時的城西路線。”
　　“理由。”李楊皺眉問道，手也停下了。
　　“直覺。”
　　這算什麽理由？
　　李楊不滿意的問道：“就算妳知道我不會走城西，還有東南北三個方向，妳怎麽就能確定我會往城北走？”
　　“因為我仔細回想，發現了壹個不對。”幽若臉不紅了，轉過身，想讓李楊更清楚看到自己的得意。
　　“什麽不對？”李楊很配合的問道。
　　“就是妳、我、聶風壹起制定逃跑計劃那晚，聶風明明說往城北這邊跑最合適，妳偏偏卻要往城西，跑就跑唄，還特意問了壹嘴關於城北這邊河道的情況，如果妳真的不想走這條路，又何必還要多問這壹嘴？”
　　“避免出漏，多問幾句，這很正常啊。”李楊有些迷惑的攤了攤手。
　　“如果是別人，沒問題，但如果是妳，就有問題，就妳，哼。”
　　幽若蔥白嫩指點了點李楊額頭，“連丫鬟、守衛這些不起眼的下人，都要充分利用起來，我不信妳那壹句，只是隨便壹問。
　　後來我離開無雙城後，仔細研究過地圖，發現正如聶風所說，往城北這邊跑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不僅荒無人煙，沒人會發現，只要坐上船，東南西北往哪裏跑都能暢通無阻，可妳偏偏就讓我往城西跑，要說妳沒有私心，憑我這段時間對妳的了解，我是萬萬不信。
　　於是我便懷疑妳要孤身壹人，往城北遠走高飛，所以我就提前來這裏等妳了，而且，我昨天就已經來了。”
　　“雄霸肯放妳走？”李楊問道。
　　“我壓根就沒回天下會，半路我就想明白，折回來了。”
　　李楊指了指四周空蕩的河邊，“這裏的船家也是被妳趕走的？”
　　“我可沒有趕他們。”幽若大聲道。
　　“我只是給了他們每人五兩銀子，他們便高高興興的回家休息去了。”
　　“妳沒回天下會，哪來的那麽多錢？”李楊詫異道。
　　幽若大手壹揮，“根本不用多少錢，自從無雙城破後，這裏自然也遭到了影響，很多漁夫、船夫都跑了，我來的時候這裏就剩下九條船，我連打發他們帶買下這條船，連壹百兩都不到。”
　　“可妳這這些錢又是從哪來的？”李楊可不覺得眼前這位大小姐，有能賺錢的經濟頭腦。
　　“我搶了壹家為富不仁的大戶。”幽若得意道。
　　“……”李楊。
　　聽完幽若壹席話，李楊終於明白女人的直覺是何等可怕了。
　　當然，這也和幽若的聰慧有關。
　　“我聰明吧？”幽若兩條柳葉似的彎眉，得意的跳了跳。
　　李楊嘆道：“我壹直都說過妳很聰明，只是過去的妳沒出過家門，心地單純，現在在江湖上磨煉了三個月，已經快成人精了，再這樣下去，我怕是要妳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呸，誰要吃妳那壞骨頭。”幽若輕啐了壹口。
　　李楊嬉笑壹聲，拍了壹下幽若後背，“船家，妳該開船了。”
　　“這個先不提。”
　　女人的臉，說變就變，幽若質問道：“我問妳，妳為什麽要避開我？”
　　李楊臉上沒有絲毫尷尬或是慌張，淡淡道：“我答應要救妳，已經做到了，使命已經完成。”
　　“可妳那天在林中說過要去找我的。”幽若大聲道，眼內升起壹層水霧。
　　“我去找妳幹嗎？投案自首？讓妳爹殺了泄憤？”李楊反問道。
　　幽若沈默了。 良久。
　　“真的只是這樣因為怕我爹？”幽若緊緊盯著李楊臉上，只要他表情有壹絲不對，就會被捕捉到。
　　“不是怕妳爹，難道還是跑妳嗎？愛哭鬼。”李楊笑了笑，手指寵溺的輕輕壹點幽若額頭。
　　幽若眼內的水霧瞬間就消下去了，臉色壹紅，頭下意識想低下去，但馬上卻又擡起，瞪眼睛道：“誰是愛哭鬼，還不快去給我撐船？”
　　“遵命。”李楊誇張的應了壹聲，從船上彈身而起。
　　走下船，來到馬前，將馬鞍、韁繩統統拆掉，嘴附在馬耳邊：“妳也去自由自在的流浪吧。”
　　壹拍馬背。
　　馬兒嘶鳴壹聲，飛奔離去。
　　回到船上，拿起撐桿，李楊再次當起了船艄公。
　　別說，船劃得還真挺穩。
　　“妳剛才和馬說了什麽？”幽若坐在船艙內，轉了個身，正面對著李楊。
　　李楊神秘壹笑，“這是男人之間的秘密，怎麽能告訴妳壹個女孩子。”
　　“嘁。”幽若不屑的撇撇嘴。
　　“那我們要去哪？這總可以告訴我吧。”幽若又問道。
　　“江湖。”李楊道。
　　“說了等於沒說。”幽若不滿的嘀咕壹聲。
　　卻不知為何，李楊的話，卻讓她對接下來的行程充滿憧憬。
　　江湖啊！
　　那不正是她逃出湖心小築，想去的地方嗎！
　　小船緩緩在水上遊弋，水波蕩漾，船身也在微微蕩漾，就像幽若的壹顆心。
　　心兒搖搖，意兒飄飄。
　　不時再看著對面安靜撐船的李楊，伴著河水緩緩流淌的悅耳聲音。
　　壹時間，幽若似乎是有些癡了。
　　這時，李楊燦然壹笑，壹邊撐著船，壹邊放聲高歌：
　　“儂是船中生，郎是船中長。
　　同心苦亦甘，弄篙復蕩漿。”
　　“亂唱什麽，不知羞。”幽若連忙背過身去，好像偷吃糖果的小女孩被人發現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