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說著，不知又從哪裏摸出了壹根煙，刁在嘴裏，神情自然飄逸，似乎有無限憂傷都化作風的樣子。她吐了口煙說：“妳爸爸得的什麽病啊？”“不是病，是在礦上被石料砸到的，裏面出血了，要換東西——要不少錢，家裏——醫生不給做手術！”，我剛說這句，就哭了，人在遇到這事的時候，最怕別人關切地問了，壹說，淚就忍不住出了。我低下頭，擦了擦眼睛。她見我哭，趕忙拿過衛生紙給我說：“不要哭，沒事的，男子漢可不能動不動就流眼淚！”我點了點頭。“父親出事後，我連壹趟家都沒回，是我妹妹跟我說的，她都不上學了，說要跟人出去打工——”“妳們這些孩子，打工能解決嗎？”，她坐到我身邊，摸著我的頭說：“別難過了，有姐在，壹切都會好的！”我沒說話，壹直沒。“今天晚上，在這住吧，明天我跟妳壹起去打錢！”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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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我住在了她那，她壹個晚上都抱著我，睡在我的旁邊很安逸，很享受的樣子，她睡覺不喜歡關燈，燈照的我有點睡不著，可是照著她的睡姿，看起來很美很美。

　　早上，我很早就起來了，其實是幾乎壹夜沒睡，都在為跟她做過的事反復的懺悔與寬恕自己。壹個晚上的思想鬥爭。她她沒有醒，我輕輕地拿開她壓在我身上的手，隨便走出了屋，旁邊的壹個屋子，門沒有鎖，我往裏面望了望，裏面竟然掛了很多錦旗與證書什麽的，壹看竟然全是做的慈善事業，救助貧困孤兒什麽的，人家的表揚之類的話。我沒敢進去，又走回來了，她竟然站在門邊，扶著門望著我。我結巴地說：“看妳沒醒，就沒叫妳！”她微笑著點了點頭，她的氣色很，比昨天更加好，嘴角的笑讓人感覺很安逸。

　　第二天，她開車帶我去給家裏打錢。路上她壹邊開車壹邊說：“哎，昨天晚上壹夜沒睡？”我在車上無精打采的樣子。“哼，妳被劉姐嚇壞了，我再見到她，非教訓她不可！”“別，她沒有說什麽！”“她我還不知道啊，不過——”，她嘆了口氣說：“她也挺可憐的，孩子要上大學，死男人原來愛睹，把家產都輸了，後來就得了不死不活的病，天天睡床上！”我點了點頭，劉姐看起來是不怎麽壞，“妳別怪她，她真的沒說什麽，也沒說妳不好的話！”她聽我這麽說，轉過來望著我，壹笑說：“怎麽著，還護著劉姐的嘛，呵！”，她戴著墨鏡，讓我看著沒底。我忙搖頭說：“沒！”她看了我壹眼，又笑了。“想好怎麽跟妳家裏說這錢嗎？”，她很細心，問了這句。是的，我還真沒想過怎麽說，因為這錢來的太快了。我搖了搖頭。“這樣，就說是妳們學校老師幫忙，學生捐款——”，她說到這不說了，似乎感覺不太好，也許捐款這事，會讓我有點沒自尊，其實我倒覺得這是不錯的主意，人在這個時候，哪來那麽多自尊，我都做了這種事。

　　開始的時候，我始終認為自己是在做很壞很壞的事，很不光彩的事。我說：“恩，可以這麽說的！”她微微壹笑。打錢的時候，我要跟家裏打個電話，我說：“我出去下！”“幹嘛去啊？”，她問我。“給家裏打電話！”她從包裏拿出壹個現在看來很老的三星手機給我說：“用這個吧！”我看著茫然，我根本不會用這東西，2000年的時候，用手機的人都不太多，別說對於我這樣的窮學生了。她明白說：“說下號碼吧！”我猶豫了下說：“我們村東二毛家小賣鋪的——”，我說了號碼，又加了句：“就說找鐘國盛家的——”她聽了這句說：“鐘顏，通了妳說就好了！”我點了點頭。是我壹個叔叔跑來接電話的，我家人當時都在醫院裏。我跟我叔叔說了我有三萬塊錢的時候，他根本不敢相信，在我的壹再解釋下，他說：“小顏，妳可不能幹渾事啊，我們鐘家雖然窮，可祖祖輩輩都沒幹過對不起祖宗的事啊！”這句話猶如壹把刀壹樣插進我的心裏，我叔叔自然不會知道我幹這事，他肯定以為我拿刀搶劫什麽的。

　　旁邊的她也聽到了。我的情緒立刻難受了，牙齒咬著嘴唇，她看了看我，皺著眉頭很難受的樣子。但是事情還是辦好了，不管叔叔多麽懷疑，可是面對生命——對於窮苦的人來說，沒辦法的事。打錢的時候，我見到了我那時二十多年見過的最多的錢，那對我們來說天文數字。事情搞好後，她壹直心裏似乎有愧疚似的，惶惶不安，最後壹笑說：“我送妳回學校吧！”

　　我當時怕學校裏的同學看到，她也明白了，壹笑，從包裏又拿出了壹萬塊給我說：“拿著吧，零花！”我沒有要那錢，死活都沒要，我說：“我用不了什麽錢的，我最後這半學期時間多，我們快要實習了，自己可以出去掙錢！”她最後沒辦法了，把錢收了回去。“要不妳自己回去吧！”我對她壹笑說：“姐，給我張名片吧！”她突然慌張地說：“哦，我忘帶了！”

　　她這樣說，我不再多問了，我知道她是不想讓我聯系她了，即使不帶名片，她可以把手機號碼寫給我的，可她沒有。我低頭很久，然後擡起頭說：“妳不滿意是嗎？”她皺著眉頭笑了下說：“傻孩子，很喜歡妳！”我下了車，她那邊沒有送我，我知道她是不想聯系我了，我當時不知道什麽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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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壹個星期後，我家裏來電話說我父親的傷好了，我母親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好好謝謝老師和同學，我媽在電話裏激動地說：“小顏啊，咱們雖然窮，但還有那麽多好心人幫助我們，壹定不能忘本，知道嗎？將來到什麽時候都要記住，別人有難處了，將來有出息了，也要幫人家！”，我聽著母親的話，心裏酸酸的。

　　我突然想起來，我有快壹個星期沒見到她了。不知道為什麽，我有些想她，這幾日因為擔心父親的手術，壹直沒怎麽想這事。我想謝謝她，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可我沒辦法聯系她，我去了她的別墅，等到晚上十點多也沒見到人。第二天，我去了學校南門的那個中介所，劉姐在那裏，她就是開了壹間小房子的中介所，順便做這事的。

　　“呵，小顏，她沒留電話什麽的給妳啊？”，劉姐壹邊描眉壹邊說。劉姐人長的很壹般，甚至感覺有些不好看，但打扮的很妖艷。我點了點頭。她放下眉筆笑了，望著我說：“妳可真夠笨的，那她是沒看上妳！”“分手的時候，她說她挺滿意的！”，我低頭說。“真傻，這種事，她怎麽好跟妳直說——”，劉姐馬上又說：“那她給妳錢了吧？”我又是點了點頭。“那就好，父親的病好了嗎？”“好了，我就是想謝謝她的！”，我擡起頭說。

　　劉姐又是壹笑，拿出包葵花子放桌上說：“吃！”，她自己拿了個磕著說：“妳不會是想人家了吧，呵，她是夠漂亮的，又有錢，這機會可難得的，興許啊——人家又有更好的主了——別癩蛤蟆——”，她壹邊搗鼓那瓜子壹邊說。我說：“我知道，我沒想她，就是想謝謝她，如果妳要是見到她了，幫我謝謝她！”，我說完這個就想走，劉姐說的話讓我有點傷心。我確信我是真的想她了，不然心裏不會酸酸的，聽到她說“興許有更好的主”的時候，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