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風流

府天

歷史軍事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重生在大明名門,張越卻只是個不受重視的半大娃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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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五章 君示之以恩,臣該當何為?

朱門風流 by 府天

2018-8-17 17:41

  十三歲被立為皇太孫,二十五歲被立為皇太子,壹直被當作國之儲貳,朱瞻基自然深通用人之道。只是,懂得如何用並不代表他就能用,派到他身邊的人多數是受祖父和父親之命,講究的是進退禮法,稍有不慎就會被撤換,因此與他真正親近的竟只有身邊的太監。如今驟然大變,用太監實在是太顯眼,而且他需要壹個居中策劃聯絡又可以信賴的人。
  無疑,只有張越符合他的要求。
  因此,聽張越竟是提出了海路,他不禁沈吟了起來。須知鄭和王景弘這會兒全都在南京,下番官軍也全都在此,確實是隨時就能啟航。只是,海路緩慢,卻為他所不取。於是,仔仔細細考慮了張越所說的人員調派,他背著手來來回回踱了幾步,最後便倏然轉過了身子。
  “走哪條路且再作計較,黃詹事我對他說,如趙羾魏知奇鄭和王景弘等人,都交給妳去聯絡。妳剛剛說錦衣衛……”想到這幾天聽到的種種消息,他索性拋開了壹切顧慮,壹字壹句地說,“錦衣衛先頭那位指揮使袁方是個妥當可靠的人,妳速去見他。他是聰明人,應該知道該怎麽做。如今的錦衣衛指揮使王節著實無能,才具能力差他遠矣!他若是此次立功,異日我可讓他重掌錦衣衛!”
  當此時,張越只覺之前這壹應籌劃沒有白費,心頭自是大喜,連忙躬身應是,卻只覺壹雙手將自己扶了起來。壹擡頭,他就看見朱瞻基正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便站直了身子。
  “劉觀不過是壹個貪恣小人,只不過仗著是都察院左都禦史,這才無人敢逆其鋒。如今非常時刻,我也不必給他什麽面子,借著蘇州知府之事,不如給他壹個下馬威。我記得妳說過認識幾個蘇州府士子,還說近來有蘇州好些士紳到了南京準備請命麽?妳設法讓他們堵了劉觀的家門,借著這個鬧壹鬧,我直接趕了他回京就是,也免得留在南京多壹個麻煩。元節,昔日皇爺爺還在的時候,妳就立下了諸多大功,便是官居壹品也不為過。父皇大封文武,對妳卻吝於封賞,但這壹樁樁壹件件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翌日決不會薄待了妳。”
  “殿下如此說,臣便要無地自容了。”張越輕輕抽回了手,因笑道,“太宗皇帝和殿下對臣都有知遇之恩,又屢次納臣諫言,使臣能夠施展拳腳。有道是士為知己者死,臣並不覺得受到了薄待。如今這關頭,臣只能略做些事情,也算是報了殿下幾次三番的維護。”
  剛剛朱瞻基半是真情流露,半是帝王心術,聽到張越如此答復,他更是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於是重重點頭說:“好!既如此,外頭大事就都交托給妳了!此物妳拿著,這是皇爺爺當日欽賜給我的九龍佩,但凡有些資歷的大臣內監全都認識。有了它,那些人必會對妳深信不疑。”
  出了皇宮,早早等候在這裏的彭十三便迎了上來。上車之後,張越把事情來由略講述了壹遍,就打發彭十三先去守備府以及幾家勛貴府上借人。等到彭十三走後,他忍不住拿出那九龍玉佩端詳了壹番。這九龍玉佩不過半個巴掌大小,選用的是溫潤細膩的和闐白玉,上頭精心雕刻著九條栩栩如生的飛龍,猶為難得的是,壹條若隱若現的紅線貫穿於所有龍身,瞧著仿佛如同血脈壹般。好半晌,將此物重新放進懷裏,他的心情也完全平復了下來。
  “去小校場大德綢緞莊!”
  時近晌午,日頭越發毒辣,路上的行人無不往樹蔭底下躲避,馬車中自然更是悶熱。眼看快到了小校場,張越便高高跳起了車簾,但只見兩邊店鋪鱗次櫛比,酒樓飯莊茶館之類的多半高朋滿座,布行米店之類的鋪子也都是生意興隆,壹派太平盛世景象。想到若是京師有變,天下又要白幡遍地哀聲震天,他忍不住嘆了壹口氣。
  他上壹次來這裏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因此在大德綢緞莊門前下車,就只見連招牌帶對聯全都換了壹遍,就連店面也從三間擴成了五間。步入其中,迎出來的夥計也換了人,他正要說話,卻只見掌櫃壹溜小跑搶上前,恭恭敬敬地把他往裏頭請。
  仍是那彎彎曲曲的長廊,仍是那廳堂小院,掀開那斑竹簾進入正中那間屋時,瞧見角落裏坐著的那個人,他只覺得神情壹陣恍惚,仿佛是倏忽間回到了多年以前。袁方仍是穿著壹件寶藍色袍子,戴著高頭巾子,只是曾經那股縈繞不去的陰寒氣息,此時卻消失得無影無蹤。略壹踟躕,他便快步上了前,在袁方對面坐了下來。
  袁方提著茶壺給張越倒了壹杯茶,見其仰頭壹飲而盡,他便笑道:“看妳這模樣,大約太子殿下是給了妳全權來遊說我這個過了氣的錦衣衛指揮使?來,說說都有什麽優厚的條件,殿下應該是看不上如今那批無能之輩,許諾事成之後讓我回去重掌錦衣衛,是也不是?”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袁伯伯。”這壹上午都是緊趕慢趕,張越只覺得嗓子眼直冒煙,於是索性自己又倒了壹杯茶,喝幹之後才把事情原委都解釋了壹遍,末了才說,“看來,是袁伯伯之前的謹慎小心打動了太子殿下,再加上劉觀的那番風波,反而讓他認為妳可信。”
  “坐在這個位子上,原本就該當如此。”袁方絲毫沒有自矜之色,長長籲了壹口氣後,便點點頭道,“如今南京這邊的錦衣衛亂成壹團,京城那邊因為皇上重病,必然自顧不暇,也無心理會其他。只不過,我若是答應了殿下,隨隨便便就做到了真正錦衣衛指揮使都未必能做到的事,把錦衣衛運用得如臂使指,那任用私人圖謀不軌這八個字,日後就去不掉了!”
  聽到這話,張越陡然醒悟了過來,暗悔自己只顧著高興,竟是忘了最關鍵的事情。倘若袁方不在其位卻依舊能號令錦衣衛,這無疑表明錦衣衛哪怕離了他卻依舊是他的囊中之物;倘若調派的是暗中人手,那麽別人更會疑忌。想到這裏,他不禁為難地嘆了壹口氣。
  看出了張越的懊悔,袁方哪裏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於是便站起身來:“如今我已經吩咐下去,南京城中沒人再敢盯妳的梢,也沒人再敢盯妳的梢。既然殿下讓妳來找我,光在這裏談未免紮眼。妳趕緊帶上幾匹綢緞去見見別人,傍晚再去我家裏找我。咱們難得能名正言順地壹塊兒坐坐,這回再沒人能挑刺,妳來陪我吃晚飯吧。”
  既然袁方都這麽說了,張越便滿口答應了下來。出了大德綢緞莊,他立刻馬不停蹄地連跑了好幾處地方,見了好些個要緊人物——南京刑部尚書趙羾、南京守備太監鄭和王景弘、南京府軍前衛指揮使魏知奇。因為魏知奇畢竟是純粹的武夫,他不曾把事情點明,但對於前頭那三位,他卻是坦然道出了實情。聞聽天子重病不起,急召太子回京,趙羾震驚之後便滿口答應竭力維持南京局面,而鄭和王景弘聽說興許要動用寶船官軍,自然更是為之振奮,毫不猶豫地滿口答應了下來。
  於是,傍晚時分,壹路順利的張越就出現在了新街口袁府。他親自下車敲了敲門,不壹會兒,那兩扇黑漆大門就被人打開了,裏頭探出了壹個白發蒼蒼的腦袋,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壹番。然而,他通了姓名,對方卻沒多大反應,含含糊糊說了壹句便進去通報了,卻是不管不顧地把他撂在了門口。好半晌,壹個青衣長隨方才快步出來,畢恭畢敬地將他請了進去。
  二門之外死氣沈沈,二門之內卻是生機勃勃。跨過門檻時,張越就看到傍晚的陽光照在那兩棵大柳樹上,給綠意盎然的枝條染上了壹層金影。身穿灰布衣裳的袁方正蹲在那兒侍弄花草,背上是壹頂普普通通的鬥笠。見對方站起身頷首示意,他少不得上前拱手問好,又寒暄了幾句。袁方就著長隨遞來的錫盆洗了手,就將他請進了屋子。
  張越還是第壹次來到袁方家裏,進屋之後少不得東張西望。這裏雖談不上家徒四壁,但家具陳設卻都簡簡單單,卻流露出壹種閑適的意味。他才在袁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便有兩個長隨進來,壹個提著食盒,另壹個則是抱著壹甕酒。等在桌子上擺好菜,又開了泥封,兩人方才悄然退去。
  因為是在袁方家裏,張越自然放得開,竟是搶先抱著酒甕在兩個酒碗中註滿了。只是,他還沒說話,袁方就突然開口問道:“早在當初打發我到南京的時候,妳就勸過我那些話。如今事情果然壹如妳所料。若不是我看著妳長大,恐怕就得認為妳真能未蔔先知了。”
  面對這樣的疑問,張越自是惟有苦笑。只是,他還惦記著袁方下午的那番話,於是只得岔轉話題問道:“既然袁伯伯說貿然出面反而會招惹疑忌,那妳準備怎麽辦?太子殿下把話說到了那個份上,單純不應恐怕更不合適。”
  袁方捧起酒碗喝了壹口,聽到這話就笑了:“我若是不應,豈不是白費妳壹番苦心?只要不是我振臂壹呼,錦衣衛壹呼百應,那也就無礙。既然妳之前都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安排,我做的事情自然簡單。不管太子殿下走哪條路,妳們帶上我就好。當了那麽多年錦衣衛,辦過那麽多差事,這南京到北京的山川地理我熟,沿途錦衣衛衛所我也熟,至於應付那些三教九流之輩,我則是更熟。入境山東之後,那會兒就該我出面了!”
  見袁方用這等閑淡無謂的口吻說出這樣自信滿滿的話,張越壹個沒註意,竟是被那入口的酒嗆著了。江南人喜飲黃酒,多半入口微甜,可剛剛他喝下的那口就卻是猶如北地佳釀。好容易恢復了過來,他不由得問道:“若是殿下走海路呢?”
  “妳真想過讓那位尊貴的殿下走海路?”
  被這麽壹反問,張越頓時啞然。他雖說力主開海禁行海運,但海路的弊端他卻明白得很,那就是壹個字——慢。哪怕海上季風合適,但沿海路去天津得繞過山東半島,而且寶船下西洋六次,上東洋就只唯壹壹次。所以,他專門提出海路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來真是什麽都瞞不過袁伯伯。”張越訕訕地挾了壹筷子豆芽,咀嚼了兩口吞下,這才擡起頭說,“樂安毗鄰青州,其後的高家港巡檢司更是背靠渤海。漢王在山東多年,當初的都指揮使劉忠劉大人如今改任,後頭那位都指揮使和他眉來眼去多年,山東上下的武官也不知道被他買通了多少,壹旦有變,極可能是通省策應……”
  “若是如此,以海船精兵出現,沿海各防倭衛所不敢輕動,到了那時候,樂安便是孤立無援。妳這如意算盤真是打得不錯!”袁方見張越連連點頭,壹副知我者您也的表情,他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所以說,妳對太子提出海路,就是讓他想到這壹點?到時候他瞧著海軍好用,再加上開海禁有大大的利市,少不得繼續維持永樂舊政,繼續用鄭和王景弘,然後那兩位也少不得對妳感念於心?”
  “還是您高明,全都讓您壹眼看穿了。”
  “要不是這些事情不少都是經我的手,我哪裏看得穿妳這小狐貍的心眼!”
  袁方笑罵了壹句,又和張越商量了壹番。等到前前後後都計議好了,他便舉起了酒碗,見張越會心地捧著酒碗在他的碗沿上輕輕壹碰,他不禁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妳爹能養出妳這樣的兒子,足可驕傲了!也罷,太子的安危盡管交給我,只妳既然是出主意的人,可得小心些,漢王的劫殺不是這麽好對付的,不可壹味行險!要知道,這回涉險的還有太子殿下!”
  張越舉碗壹飲而盡,隨即站起身含笑說道:“袁伯伯放心,我若沒有把握,便不會答應此事。誰的命都只有壹條,我自然不會拿著它去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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