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長公主殿下的悔與恨

　　‘我此時的反應也在她的計劃中吧……’
　　趙錯將手抽了回來，望著她那好似想握住什麽卻不能的柔荑，心口不由壹抽。
　　他不是蠢人，妖女要帶他到裕親王府這壹事本就可疑，這個地點根本就沒辦法給他安全感。
　　銜蟬城中，她有機會召集支持者舉事的地點不多，而下方這座府邸就是在他眼中最為危險之地。
　　“長公主，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大計在此壹舉！”
　　妖女神思恍惚間聽到了裕親王著急的聲音。
　　然而她此時已經無法再聽進任何的謀劃算計。
　　她不敢回首地捏緊玉手想要握住什麽卻壹無所獲。
　　“我們回去好嗎？”他似乎溫柔不改的聲音響了起來，“回玥宮再作打算。”
　　長公主背對著他閉上了美眸，她沒想過自己對趙錯的理解在此時也會成為壹把雙刃劍，這個男人的每壹個念頭她都能讀懂。
　　他好似親近如故的語氣中的疏離，故作從容下的失落，這壹切對於此時的她來說似乎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然而事實上壹切都還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只要壹聲令下，裕親王府中的布置就能夠將計劃推進下去。
　　“……殿下何以不言不語？”
　　小公爺與她壹同沈默許久後開口問道。
　　“妳是什麽時候發現的？”伯鸞半夏到底還是那個妖女，她將幾乎失控的情緒壓下，面無表情地回過頭與他對視，“我還以為大將軍會相信我呢。”
　　冠王殿下沒有出聲，眸光溫和地望著她的清絕玉顏，他眼中的溫情脈脈逐漸斂去。
　　長公主殿下將他每壹瞬的神色變化都刻在眼中……她大概真的是正在失去什麽吧。
　　他似乎已經無話可說的垂眸。
　　“先回玥宮。”
　　小公爺低語道。
　　“我們回去再商量後續的合作。”
　　他已是公事公辦的態度，話語中無愛無怨，有的只是想要將彼此拉開的疏離之意。
　　“呼……”夏妖女深吸了壹口氣，她想自己是已經從懸崖落到了海中，無論她再如何努力的想要喘過壹口氣，吸進肺中的卻只是冰冷的海水，讓她越發感到窒息，“我是在問妳話。”
　　她方才回頭開口時，壹度以為這人還會說些不正經的下流話來戲弄她，而他卻把頭低了下去……
　　此時的情況她不是沒有設想過……她以為可以承受的。
　　可是他為什麽還不出聲？
　　“……說話。”
　　半夏直視著身前不再註視自己的趙賊。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想說什麽了，或許只是想要他和自己言語，不要再低頭不語了呀。
　　縱使她已經無法掩飾淩亂呼吸，這人也沒有擡起頭看她壹眼的意思。她昨晚分明只是心跳得快了壹點兒，他就緊張地再三關切，如今卻是看她壹眼也覺多嗎。
　　“殿下！”裕親王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機不可失。”
　　長公主的天藍色美眸似是倒映著惡浪翻湧的汪洋。
　　她清冷妍麗的臉蛋兒此時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可是望向趙錯的目光卻如翻滾的海浪壹般激烈繁復，湧動的感情幾乎要將他淹沒。
　　小公爺始終垂眸不言，他不知道伯鸞半夏的神色由掙紮無助逐漸變為了不舍哀傷，身為妖庭的長公主殿下的她最後還是捏緊粉拳地合上了美眸。
　　“第壹莫做……第二莫休。”
　　她咬緊牙關低語。
　　這壹刻她終於不再抵抗那要將自己吞沒的冰冷窒息之感。
　　再壹次的堅定決心後她感受到了壹絲解脫感以及更多是空洞。
　　“裕親王……”夏妖女凝視著面前逐漸變得朦朧不清的身影，“我動手後妳即刻按計行事。”
　　“半夏。”趙大將軍忽然開口將她的情緒從崩潰邊緣拉了回來，這壹聲溫和輕緩的稱喚讓好似深陷冰洋的她掙紮出水，她還沒喘過壹口氣又聽他輕聲細語地說道，“妳是問我怎麽反應過來的嗎？”
　　趙王爺擡起了手，妖女看到了他手中的金釵，這是小賊在早上從她手上搶過去的。
　　“那半月好夢妳還記得嗎？”
　　他輕聲細語地問。
　　長公主掌間已經凝聚的力量忽然再度散去，美眸失神地望著他，這人竟然問她是否仍記不過幾天前的事兒。
　　趙賊認為她已經忘了那些事了？半月美夢，他不是將那段時間稱為淪落嗎，這也不是夢啊，他們的曾經不是夢幻泡影。
　　“那時的某壹夜，妳用這個刺在我的喉嚨上了吧？我那時候痛醒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相信妳不會傷我，所以抱著妳什麽也不管的又睡過去了。”
　　大惡人像是在追憶什麽美好過往地說道，嘴角不自覺地翹起，可是想到此時的狀況後又抿了下嘴唇。
　　伯鸞半夏神色恍然地看著他手中之物，心中維持此時鎮定的最後理性被徹底摧毀，再無法言語……
　　她忽然又慶幸這人不肯擡頭，若是叫他看見哭臉，今天早上給他的好印象不就沒了嗎？
　　“我們回去……”
　　長公主殿下好壹會兒後說道。
　　她二話不說地拉起小公爺的手向玥宮而去。
　　裕親王那驚恐萬狀的千呼萬喚被她徹底拋在了腦後。
　　“呼……”冠王殿下壓下心中悵惘地輕出了壹口氣，睜開眸子，眼前光景變幻，“這壹行到此為止了嗎？”
　　他在心中低語，彼此間走到了這壹步，許多事壹旦做了就已經無法挽回了。
　　夏妖女不動手是還念著他嗎……她是不想魚死網破才收手的吧？
　　誰贏了呢……
　　“趙無咎。”
　　妖女帶著他壹路回了玥宮。
　　他什麽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就被長公主拉進了寢宮中，大門轟然合上，他的手也被甩開了。
　　這壹座還留有他們共同生活的痕跡的大殿此時壹片冷清，趙錯望著面前背對著自己的長公主，眸光還是會被她那壹襲燦爛銀發吸引，而他此時已經不能夠再抱上去，將臉龐埋在她的柔順長發之間。
　　“我算計妳……妳又待如何呢？”
　　伯鸞半夏開口了。
　　她的語氣壹如既往地輕緩寧和，這話聽上去像是服軟，等候他的發落。
　　小公爺此時如果站在她的面前，壹定能夠看出她的美眸中藏著壹絲希冀。事實上她此時能夠從容依舊，是因為心中還有著最後壹根救命稻草，趙大惡人此前說過她再敢施計必不會手下留情。這是要如何對她呢？若是將之前對她做的事變本加厲就不算太壞了。
　　“殿下放心。”趙王爺的拳頭握緊又放開，而後低下了頭，輕聲細語的道，“我又如何能怪罪妳呢？”
　　“妳早已有言，我們本就是敵人，妳不謀算於我才是不對，不過立場不同罷了，是我之過。”
　　他話語中的自嘲對於長公主殿下又是穿心利劍，高挑勻稱的身子輕顫，那天藍色豎瞳中的最後微光也歸於黯淡。
　　夏妖女從未如此刻壹般理解什麽叫做後悔，趙錯放開她的手的時候，她才明白自己並不能承受這壹切。她悔自己為什麽在徹夜的猶豫掙紮中還是走上了這壹條路，亦恨自己方才半途而廢。
　　如果能夠重回昨晚，她不會想第二次體會這種心中好似缺失了壹塊的空洞之痛。若是只能回到方才在裕親王府上的時刻，她則會選擇長痛不如短痛的快刀斬亂麻，不至於此時進退兩難，無以為繼。
　　“妳收拾壹下吧，我送妳回定北關。妖庭南下大軍敗退前，妳我合作繼續，如何？”
　　半夏在沈默許久後，心平氣和的開口道，似乎已經冷靜了下來。
　　“好。”
　　趙錯語氣與她壹般的應道。
　　“我明天的這個時候會自行離開銜蟬城。”
　　他婉拒了長公主相送的要求，這不信任的表示讓她眼角壹抽，本就已經空了壹塊的心又添血痕。
　　“殿下不必擔心我多留這半日會做什麽對妳不利的事，我答應了全夏要與她在城中遊玩，不能失約。今夜還要留宿玥宮，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