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命運之輪

　　李中易和折從阮並肩趕到陣前的時候，拓拔彜殷早就命人點起火把，照得兩軍陣前，亮如白晝。
　　拓拔彜殷畢竟是征戰多年的宿將，就在列陣的時候，他已經吩咐手下人，在距離陣列大約兩百米的地方，架起了火堆。
　　“無咎，拓拔老賊倒是很精明吶。”折從阮見了拓拔彜殷擺下的陣勢，不由摸著胡須笑望著李中易。
　　李中易嘿嘿壹笑，說：“黨項人不擅長夜戰的特點，就在這壹刻暴露無遺。”
　　折從阮的笑容微微壹滯，咳，夏州黨項人固然不擅長夜戰，府州折家軍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如果不是早有勝算，折從阮必不能同意陪著李中易，如此冒失的前來和拓拔彜殷展開決戰。
　　折賽花也已經換上了慣常穿戴的紅色明光鎧，她壹邊把玩著手裏的雕弓，壹邊偷聽祖父和李中易的交談。
　　唉，此戰過後，她就要嫁給李中易這個年輕的大周權貴，今後的日子，可怎麽熬得過去呢？
　　平妻，這兩個字眼，始終縈繞在折賽花的芳心之中，仿佛壹根長刺，深深的紮在她的心窩之上，永遠都難以拔出。
　　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最疼愛她的折從阮面前，折賽花壹直裝出十分開心的模樣，實際上，她心裏的苦楚，又有誰人知曉呢？
　　女子無才便是德，問題是，折賽花壹直以今世之花木蘭自詡，引以為自豪。
　　如今，折賽花這個西北壹霸，府州折家的唯壹掌上明珠，卻偏要給人做貴妾，這叫什麽事嘛？
　　折賽花擡起頭，望著正和祖父交談的李中易，心裏邊猛的湧上壹股子無力之感。
　　唉，此戰過後，她嫁到李家，從此就要被壹個擁有壹大堆美女的男人，同臥壹床，由其賞賜雨露和恩澤，任其褻玩！
　　折賽花越想越覺得委屈，越想越覺得窩火，她恨不得沖過去，壹腳踢死李中易的這個活冤家。
　　壹直守在折賽花身旁的畫竹，細心的發覺，她的大姊姊居然在大戰在即，走了神，這個可不太好啊。
　　“娘子，娘子……”在畫竹的輕聲叫喚聲中，折賽花緩緩回過神來，她不滿的嗔道，“我還沒死呢，妳亂叫個甚？”
　　畫竹嘆了口氣，說：“娘子，女大當嫁！至於嫁得是否舒心如意，除了要看老天的造化之外，更要看能不能拴住姑爺的心吶。”
　　“死丫頭，就數妳嘴貧，沒羞沒臊的，膽子忒大。回頭啊，我壹定給妳尋壹個的悶嘴葫蘆的夫婿，憋不死妳？”折賽花做夢都沒有料到，貼身的畫竹竟然壹語道破天機，剎那間，就戳到了她的痛處。
　　誰知，畫竹卻扁著小嘴說：“您少來哄小婢。這您出嫁了，我這個貼身的婢女，不得跟過去當通房？”
　　咳，畫竹不說，折賽花還真就把這事給忘得壹幹二凈。
　　按照這個時代，勛貴世家嫁閨女的習俗，新娘子出嫁到男方，至少要帶上四個粉嫩的年輕貌美的通房丫頭壹起過去。
　　這麽個做法，其實在男權社會，有著很貼合實際的合理性。
　　貴族之家的新嫁娘，如果懷了孕，壹般來說，不管是吃醋，還是利害關系的考量也罷，都非常不希望男人跑去小妾的房中，滾床單，播雲布雨，以免生出個庶出的男孩兒，和嫡子搶奪龐大的家業。
　　在這種時候，從娘家帶去的貌美通房丫頭，也就可以隨時頂上去，替新嫁娘滿足男主人生理需要，替新娘子伺候好男主人，以便留住男人的心。
　　“不行，我出嫁了，妳就別跟著過去了，我會替妳尋個好人家，做個風風光光的正牌掌家娘子。”折賽花壹想起畫竹對她的好，就於心不忍，不舍得讓她的這個武藝不凡的好姊妹，居然去給臭男人做通房。
　　畫竹眨了眨眼，說：“娘子，我若不去幫您盯著那位李使君，萬壹給狐貍精奪了魂去，您不得獨守空房壹輩子？”
　　“死丫頭，看我不撕了妳的嘴。”折賽花又羞又氣，擡起粉嫩的小手，在畫竹的俏臉上，輕輕的掐了壹把。
　　就在這對關系勝似親姊妹的女郎打打鬧鬧的當口，就在拓拔家的後方，陡然傳來了清脆嘹亮的銅軍號聲。
　　見折從阮扭頭望著自己，李中易笑著解釋說：“郭懷他們的主力部隊，接應上來了。”
　　折從阮點點頭，說：“有郭懷他們在側方牽制著，拓拔彜殷兵力比咱們多的優勢，也就不值為慮了。”
　　“呵呵，如果沒有沒有留下後手，我還真有些擔憂，兵力不夠的大問題。”李中易的說法其實很有些言不由衷，別人不清楚，他自己壹手訓練出來的靈州軍，個個都是打夜戰的好手。
　　全軍都沒有夜盲目癥的靈州軍，在夜間，不管是機動能力，還是戰鬥經驗，都遠超同時代的任何壹支軍隊。
　　拓拔彜殷早就知道後方來了郭懷的人馬，他雖然有些顧慮，卻並沒有顯露出絲毫的慌亂。因為，就在列陣之前，他已經安排拓拔光儼領著五千精銳騎兵，主動向郭懷那邊迎了上去。
　　在拓拔彜殷的預計之中，只要拓拔光儼能夠拖住郭懷的人馬壹個時辰，就算做是戴罪立功。
　　經過大戰之後，府州折家還剩下多少兵馬，拓拔彜殷大致可以做到心中有數。
　　至於，李中易的軍隊人數，拓拔彜殷也已經心中有了譜，沖破天不可能超過五千人。
　　這麽壹來，哪怕是在夜戰，拓拔彜殷以兩萬五千夏州最精銳的騎兵力量，也必定可以擊破不足萬人的李、折聯軍。
　　至於楊信那裏，拓拔彜殷也已經做好了安排，此戰過後，就要送他去長生天！
　　遍地的篝火，照得兩軍陣前，壹片通明，拓拔彜殷深深的看了眼壹直陪在身旁的房當家的族長房當豹，慷慨激昂的說：“老房當，殺光這些漢人賊子，咱們八部才有出路，妳可別藏私哦。”
　　房當豹幽幽的嘆了口氣，說：“李中易在靈州說過壹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小子唆使奴隸們，宰光了族內的長老和族長，我雖然對妳有些不滿，卻也不想被莫名其妙的掉了腦袋。”
　　“哈哈，好，好樣的，不愧是我黨項壹脈的真漢子！”拓拔彜殷大笑了三聲，毅然舉起右手，厲聲喝道，“全體舉盾，都跟我來，殺光漢人賊子！”
　　拓拔彜殷不愧是縱橫馳騁大西北草原幾十載的梟雄，伴隨著壹聲怒吼，他壹馬當先，舉著手裏的小盾，揮舞著長長的彎刀，拍馬殺向了李、折聯軍的陣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