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二章 真君

　　這壹刻。
　　陳沐的意識崩散，但卻沒有消失，而是進入了壹種玄妙的狀態，他的念頭仿佛壹瞬間分化萬千，彼此相連，但又彼此獨立。
　　十二萬九千六百個光點，便是十二萬九千六百個念頭，蘊含了不同的喜怒哀樂，蘊含了不同的情緒，蘊含了生死百態！
　　每壹個念頭都被淬煉著。
　　虛空中仿佛升起了絲絲雷芒，繞著這些念頭不斷的交錯。
　　壹縷縷雷光在不斷的轟擊那壹個個光點，每壹次劈過都讓光點陡然黯淡壹截，但緊接著卻又變得更加旺盛！
　　十二萬九千六百個光點，仿佛映照出了整個世間的縮影。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這些光點越來越明亮，也越來越旺盛，漸漸達到了雷光也無法撼動的程度，終於開始以金丹為中心，向內收縮聚斂。
　　陳沐頓時感覺到，自己那被強制分散為十二萬九千六百個散亂的念頭，這時候終於開始聚攏起來，那無法集中的思緒也重新回歸。
　　悄無聲息間。
　　無數的魂點聚攏到了壹起，綻放出壹片絢爛的光輝，在這光輝中漸漸孕育出壹個人影，渾身光芒流轉，立於天地間，仿佛完美無暇般。
　　壹片朦朧中，陳沐緩緩睜開眼睛，眼眸中還帶著少許的茫然。
　　但。
　　當他意識恢復，心中浮現出第壹個念頭的時候，虛空中隱約似有壹束雷光，於剎那間劃過，璀璨而奪目。
　　若是有外域的古老真人在此，看到這壹幕，必然會震撼失聲。
　　無念時天地俱靜，
　　動念時虛空生電！
　　這是傳說中遠遠超越真人境界的無上真君，才能顯化出的異象！
　　“成了。”
　　陳沐心中低喃壹聲。
　　思緒的重新聚斂，壹時間讓他還有著少許的迷茫，但此時的他最先能感受到的，便是自身的強大！
　　那是壹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強大，就感覺到這世間的萬物壹切，仿佛都是那麽的脆弱，甚至他只需要壹個念頭，就能改換天地外貌。
　　壹念間，
　　可令滄海化桑田！
　　這不是移山填海，也不是將海水填平，而是能夠從本質上，直接更改萬物的形態，令滄海化為山巒，令山巒化為江河。
　　“難怪這壹境界，會被稱作真君。”
　　陳沐感受著自己此時所具備的力量，不由得感嘆了壹聲。
　　去偽存真，看破世間壹切虛妄表象，這是真人，淩駕於凡塵之上，但他們僅僅只能看見，並無法去直接觸及。
　　所謂的偽，所謂的虛，便是世俗凡塵中的這壹切物態，無論是山川還是大地，本質上都是由更深層的靈界道痕所映照顯化。
　　真人能看破這壹切，卻無法去撼動。
　　但真君，卻能真正的觸及那個層面，可以直接改寫內裏本質，從而令山川化為虛無，令滄海化為桑田，這才是世之君主，號為真君！
　　如果說真人依舊還是人，只是能洞見真妙的人，那麽真君便已徹底脫離了‘人’這個範疇，稱呼壹句在世仙人也不為過。
　　除了境界上的巨大變化外。
　　陳沐能感覺到，他自身也有了很大的改變。
　　凡人中，能壹心兩用，乃至壹心三用的人，都是很少很少，哪怕是能夠做到分心兩用，往往也不可能去同時做兩件極為精巧的事情。
　　但真君則不同。
　　如今的他，壹念可以分化十二萬九千六百。
　　這也就代表了他壹心可化十二萬九千六百用，並且每個念頭都可以獨立的去感悟道痕道蘊，獨立的去思考，去做種種不同的事。
　　他能壹念間，顯化出十二萬個不同的化身，各具備不同的喜怒哀樂，融入到世俗凡塵中，都能與凡人壹樣，甚至不會被人察覺到什麽異常。
　　此刻。
　　陳沐肉身不存，僅有金丹於虛空中顯化，交織著道痕，整個人則是以魂體的方式顯現。
　　他收斂思緒，審視自身，目光掠過自己每壹個念頭，又仔細的探尋那被道痕交織在中央的金丹，但最終還是露出壹抹少許的疑惑。
　　“奇怪。”
　　陳沐在嘗試尋找系統的根源。
　　以他如今的境界，別說是表面物象，便是蘊含於內裏的天地道蘊，也無法逃過他的視線，目光輕易便能洞穿靈界，直視萬物根源。
　　但即便如此，他尋遍所有的角落，審視過心魂的每壹個點，甚至將金丹也裏裏外外看個通透，卻仍然找尋不到系統的半點痕跡。
　　但當他嘗試在心中呼喚系統時。
　　系統界面卻立刻無聲浮現。
　　【姓名：陳沐】
　　【年齡：58】
　　【境界：金丹】
　　【心魂：元靈lv1（＋）】
　　【神通：念化壹元，自在領域】
　　【幽冥真言：鬼哭、血雨】
　　【魂點：22點】
　　陳沐短暫失神後，又略微搖搖頭。
　　他知道系統的層次必然淩駕於當前的他之上，只是到了現在的境界，仍然還找尋不到系統的根源，令他心中感到有些意外。
　　“元靈麽。”
　　陳沐看著新的境界描述，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由初靈而修成陰神，再由陰神蛻化元靈，這是他至今為止走過的三個層次，也是三個截然不同的境界層次。
　　對於修士來說，差不多也是壹樣，盡管有著蛻凡、築基、虛丹、金丹乃至元嬰這五個境界，但從蛻凡到虛丹，實際上都仍然處於凡境階段。
　　修成金丹真人，才算是半只腳踏入了真境領域。
　　匯合九道道痕，引發天雷之擊，渡過壹次生死輪轉之劫，枯木逢春，由死到生，方才能從金丹中孕育出壹個元胎，謂之元嬰。
　　至此，
　　才是真君！
　　“不知道如今的我，比起那些元嬰真君如何……”
　　陳沐眼眸中泛起少許微光。
　　雖說他只是心魂跨入了真君的層次，修為尚未達到元嬰的境界，但在系統的加持下，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走的算是上古魂修的路線。
　　尋常修士需要憑借九九歸壹，引雷渡劫，跨越生死玄關，才能踏入真君領域，而他卻僅憑心魂之力，便已經跨入到這個層次了。
　　陳沐唯壹能確定的是，上古魂修不會比任何現在的修士弱。
　　這條路線太難太難，若是沒有系統，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夠去走的，恐怕就是在上古時期，估計也沒有幾人能從這條路線踏足真君領域。
　　無法想象能憑自己的力量，走通這條路的人，得是什麽樣的存在，要說這樣的人物所追求的極致，會比尋常修士弱，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陳沐很快收斂思緒。
　　如今的他已經到了這個境界，遲早也會遇見這個境界的人物，倒是不用再多去想，倒是系統界面上新出現的‘神通’描述，讓他有些興趣。
　　“念化壹元……嗯，這應該就是我能壹心分化十二萬九千六百用的能力，屬於是神通的壹種。”
　　陳沐微微點頭。
　　實際上，心念分化雖是元嬰真君的能力，但卻不是任何壹個元嬰真君都能做到念化壹元的。
　　壹些剛剛踏足元嬰境界的存在，能夠念化三千，便已經是心魂極強的體現了，便是那些十分古老的存在，也沒有幾人能念化壹元。
　　唯有上古魂修，才能在剛剛破境，便做到這壹步。
　　“自在領域……”
　　陳沐看著系統界面上的第二個神通描述，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後略微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身上霎時間飛出去無數光點。
　　這些光點壹下子蔓延出近千丈，以陳沐為中心，覆蓋了整個宮殿，並向著四面八方蔓延出去，將附近的其他眾多宮殿也都壹壹覆蓋。
　　這壹刻。
　　千丈之內的天地萬物，都陷入了靜止。
　　無論是那些侍官，還是宮女，又或者是空中的蚊蟲，全部都陷入了凝固，不僅僅是身體凝固，連同思維也全部都在這壹刻定格。
　　“原來是這樣。”
　　陳沐露出壹絲淡笑。
　　所謂自在領域，即領域之內皆為自在，也是屬於真君才具備的手段，領域範圍內的壹切，他都能壹念改寫。
　　譬如點石成金，指水為油，乃至呼風喚雨，皆能輕易的做到。
　　這些實際上還不算什麽，他壹指點出，甚至能將那些侍官整個人變化為假山頑石，也能將那些宮女點為奇花異草。
　　這不是什麽幻術，而是徹徹底底的改換本象。
　　陳沐記得他曾看過壹部誌怪傳說，說曾有人為惡世間，惡貫滿盈，以至於令仙人震怒，將其變化為壹石橋，承千年踐踏而償還其罪。
　　當時看時，以為是什麽人胡亂編造的故事，現在看來，或許確有其事也說不定，因為現在的陳沐便能做到這壹點！
　　“難怪這壹境界號為真君，神通手段的確是遠遠超過了真人，尋常真人在真君眼中，便與凡人無異，根本不具備任何反抗之力。”
　　陳沐搖頭。
　　之前的他沒有破境的時候，感覺自己能渡過二三十次道劫，還想著能否觸及真君層次的力量，現在看來當時的想法有些過於短淺了。
　　真人和真君，根本就不是力量上的差距，這是境界與層次的差異，單單是這自在領域，便是有再多的真人，在領域中也不過是彈指抹殺。
　　唰。
　　陳沐將撐開的領域再次收斂。
　　那千丈範圍內靜止的壹切，再壹次開始活動。
　　但無論是那些蚊蟲，還是那些被定住的侍官乃至宮女，都沒有露出任何的神態變化，仿佛根本沒察覺到剛才的異狀。
　　被定格的不只是他們的肉身，也包括他們的魂魄與思緒，以至於恢復過來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剛才曾發生過什麽。
　　收回領域的陳沐也察覺到這壹點。
　　“凡人連念頭都會被定住，在他們的視角裏，領域覆蓋之下，恐怕和時空靜止沒有什麽區別。”
　　陳沐看著外界的變化。
　　要是換成幾十年前的他，壹下子掌握這種神通手段，說不定就會用來做點什麽有趣的事，但現在的話也就只是壹笑置之。
　　陳沐環視自身。
　　他現在還沒有肉體。
　　之前突破的時候，心魂崩散引得肉身直接炸開，只有金丹和道痕在那沖擊之下沒有被撼動。
　　不過到了如今的境界，肉身存在與否已經無關緊要，除非他走的是上古體修的路線，不修金丹神魂，只練體魄。
　　“凝。”
　　陳沐屈指壹點，並口吐道言。
　　伴隨著他話音落下，但見那金丹當中，壹下子綻放出無窮無盡的靈光，以金丹為中心，不斷的交織匯聚，向著外部擴展。
　　短短片刻之後，便重新顯化出壹具軀殼。
　　這軀殼完全由金丹之力點化而成，比他之前所用的身軀要更高大壹些，也更接近他的原貌，也更英俊許多，氣質更是淡泊如仙。
　　唰。
　　陳沐的魂影消失不見，遁入軀殼當中。
　　很快，他緩緩睜開眼睛，感受了壹下自己點化的軀殼，卻是沒有半點晦澀之感，並且具有壹種空靈之意，近似於天地靈體。
　　“看來那些靈體，也就只在金丹境有些許作用，到了元嬰真君的層次，就不過是浮雲而已了，任壹靈體都可以隨意塑造。”
　　陳沐稍微沈吟。
　　他能感覺到，如果他找來壹種靈體特意研究壹下，應該是能輕易的制造出壹具壹模壹樣的軀殼的。
　　對於元嬰真君而言，若是原本不具備靈體，那麽到了這壹境界，應該都會褪去原本的軀殼，重塑壹具靈體來使用。
　　倒是淩駕於靈體之上的道體，沒那麽容易重塑出來。
　　陳沐的目光跨越皇宮，落向宣懷王府，落向寧嬙所在之處，目光直接透過了她閉關的靜室，落在她的身上，仔細審視她的道身。
　　這壹次寧嬙卻是完全察覺不到陳沐的視線了。
　　整個人就這麽閉目靜修，沒有任何反應。
　　陳沐裏裏外外審視了片刻，很快收回視線。
　　道體的確和靈體不同，難以直接塑造，因為道體的本質並不在肉身表象，而在於靈界，就如同無面城裏的無臉人，是與靈界整體相連的。
　　寧嬙的道體在靈界的映照，是壹片十分遼闊而浩瀚的青色天穹，要想塑造出這種道體，就得先在靈界造出那樣壹片天空。
　　再以此為基礎，映照現實，才能顯化道體。
　　以陳沐如今的手段，的確能在現世揮手展現出壹片天穹，但要在靈界塑造壹片天空，那難度完全不是壹個檔次。
　　“難怪她還沒突破天人壁障修成真人，我之前都無法看清她的命數，原來道體在靈界的影響那麽大，之前甚至都沒能察覺。”
　　陳沐微微搖頭。
　　嗯。
　　對了。
　　陳沐想到了陳瑤。
　　之前的他曾有壹段時間無法推算出陳瑤的命數，而且也壹直聯系不上，只能判斷出陳瑤沒遇到什麽麻煩。
　　現在到了真君的層次，他的視線已經能洞見靈界更深處，即使陳瑤身在外域，他應該也能直接推衍出陳瑤那邊的情況。
　　想到這裏。
　　陳沐便閉上眼睛，右手掐訣，沿著冥冥中的命數推演起來。
　　……
　　無真域。
　　某個不起眼的凡俗小城。
　　在壹處客棧中，樓閣的樓頂，壹個穿著黃色絡紗法衣正坐在窗臺旁邊，壹雙靈動的眸子顧目流盼，正在觀察著遠處的什麽。
　　她整個人氣息收斂，看起來與凡人無異，正是陳瑤。
　　“咦。”
　　忽然間，壹個聲音從陳瑤的腦海中響起，這聲音是個女子，帶著壹絲詫異，仿佛發現了什麽事情。
　　陳瑤聽到這聲音，頓時壹怔，道：“前輩怎麽了？”
　　“有人在推算妳的命數。”
　　那女子的聲音恢復了平淡，語氣中帶著壹絲清冷。
　　陳瑤右手托著腮幫，歪著頭道：“不是壹直都有人在推算麽，二哥哥這麽久聯系不到我，可能也在找我吧。”
　　“這次不壹樣。”
　　清冷女子的聲音緩緩的道：“這次的痕跡更深，是真君的手段，應該是我那幾個仇家之壹，不過憑這種小手段就想找到本座是不可能的。”
　　“真君……”
　　陳瑤聞言，不由得微吸了口氣。
　　遊歷無境三十載，她已經修成了虛丹境，距離真人只差壹步，也知曉了這世間的不少隱秘傳說，便如在無境已是傳說的元嬰真君。
　　真君遠遠淩駕於真人之上，壹念間便可以改寫天地萬物，便是對真人來說，也是高高在上，宛如神明般的存在。
　　對修士而言，要修成真人，便不知要歷經多少劫難，要想修成真君更是難上加難，生死玄關那壹步，比起天人壁障更要艱難不知多少倍。
　　無境是天玄洲七境之壹，至今已經數萬年沒誕生過元嬰真君，但七萬年前，無境是有壹位真君在世的。
　　其名號為霓雲真君。
　　聽霓雲真君所說，當年是在天淵爭奪壹件秘寶時，遭到數位真君的聯手襲殺，陷入死局，被迫施展了壹門秘法，以元嬰破碎為代價，撕裂虛空逃遁而出，但傷勢太重，勉強又用了壹門遮掩天機的秘法，便陷入沈睡。
　　直至前不久，才被她意外‘撿到’，並依靠著她蘇醒過來。
　　沒錯。
　　與她說話的清冷女子，便是那位霓雲真君。
　　更準確的說，應該是霓雲真君的部分殘魂，因為元嬰破碎，神魂也同樣隨之破碎，因此壹直沈睡了七萬余年，直到前不久被她撿到，又恰好她那裏有壹朵不久前得到的還魂草，才終於憑此蘇醒過來。
　　此時聽霓雲真君說，是有壹位真君在推算她的命數，尋找她的蹤跡，陳瑤不由得掐了掐自己的臉，露出無奈的神色。
　　她只是個小小的虛丹修士。
　　怎麽忽然間就被卷入到真君的事情裏了。
　　而且動不動就是幾萬年的恩怨，聽上去就有些過於誇張，她只想修成壹個小小的真人，等千年之後能夠再見到陳沐而已。
　　壹想到陳沐，陳瑤忽的撓了撓下巴，道：“前輩，妳說有沒有壹種可能……嗯，只說壹種可能，剛剛是二哥哥在找我？”
　　“沒有。”
　　霓雲真君淡淡的道：“想要修成真君，必然要引雷劫。”
　　“無生域被虛天障隔絕，雷劫是引不下去的，要引雷劫只能到外面，而且真君雷劫恢宏浩大，足以引發壹域之內天地變色，也不會悄無聲息。”
　　“聽妳所言，他還算出色，若是再積累個幾千年，或許有望走出那壹步。”
　　聽著霓雲真君的話語。
　　陳瑤不由得吐了吐舌頭，如今的她也不是壹無所知的小白，很清楚陳沐憑壹己之力鎮壓四十余位真人，是何等驚人的手段。
　　放在霓雲真君口中，卻僅僅只是‘還算出色’。
　　仿佛察覺到她心中的想法，霓雲真君淡淡的道：“並非本座眼界太高，而是這世間造化不知凡幾，妳知曉靈體之上還有道體，但妳可知道體之上，還有聖體？”
　　“他們只需修成金丹，便具備十劫真人之力，壹旦修出九道道痕，甚至能釋放出領域雛形，和真君都能短暫對抗壹二。”
　　“還有人得到上古大能傳承，掌握百字真言，於真君之下近乎無敵。”
　　“這樣的人物，本座都曾見過。”
　　“他在真人當中，也就只能是還算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