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鳳凰觀
長樂歌 by 三戒大師
2020-3-9 11:02
乾明二年冬,十壹月二十六日,己卯。孝文太後忌辰,帝率公卿至報恩寺祭奠,遇刺,山陵崩。
——《玄湣帝實錄》
北國冬月、朔風如刀,草木雕謝、寒霜滿山,天地間壹片肅殺。
這樣惡劣的天氣,老百姓不拘貧富都躲在家裏貓冬,山路上死寂無人,只有西北風刮過山石發出的呼嘯聲,如嚎如怒,令人絕望!
突然,陣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山道的死寂,壹群衣甲帶血的騎士,簇擁著壹輛雙駕馬車,從北面疾奔而來。
他們所乘的馬匹皆是神駿,但壹夜不停的跑下來,戰馬已是口泛白沫,筋疲力竭了!
為首的壹名騎士劍眉星目,英俊非凡,壹邊控馬,壹邊滿臉焦灼的回頭探望。
身後不遠處煙塵騰起,可以清楚看到壹隊玄甲騎兵,正在緊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他們!
“該死!”那名騎士當機立斷,暴喝壹聲:“迎敵!”
將士們都很清楚,這時轉身迎敵意味著什麽!但為了給馬車上的人爭取壹點時間,他們全都毫不遲疑的勒住馬韁,轉過身來!
須臾間,追兵已經殺到面前,卻被將士們死死擋在谷口,寸步不能前行!
遠去的馬車上,車簾掀開了,現出壹張蒼白美麗的面孔,她頭插金翠鈿釵、身穿赤色襢衣,緊緊摟著壹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那小男孩壹臉的恐懼,那幼小的心靈完全無法理解,為何自己的人生,會在壹夜之間,從天堂墜落到地獄。
……
那些騎兵身披玄色的鐵甲,頭盔如猙獰猛虎,左臂甲上刻著篆體的‘夏侯’二字,彰示著他們的身份——夏侯閥的部曲家將,號稱天下精銳的玄甲騎兵!
為首壹名將領,頭戴束發金冠、身披黑色的大氅,狼眉鷹目、顧盼自雄,氣魄攝人肝膽!他騎壹匹黑色巨馬,像九幽的魔神壹樣,睥睨著攔路的壹眾護衛。
饒是那些護衛已視死如歸,見了此人仍舊面如土色!為了追捕皇後娘娘,夏侯閥居然出動了天階大宗師!那可是天下有數的絕頂高手,他們哪裏能阻攔的住?!
為首的騎士神情也變得無比凝重,他擔心阻攔不了對方多久,娘娘和太子殿下還是無法脫險!
還是對方先開口了,語氣比這寒風還要凜冽道:“杜茂,皇帝已經死在報恩寺。不想株連九族,還是下馬投降吧!”
“夏侯不敗!”那為首的騎士,原來名叫杜茂。他橫眉冷對,憎恨道:“妳們夏侯閥深受皇恩,卻弒君禍國,罪該萬死!今日我便要替皇上報仇!”
“不自量力!”那金冠黑氅的夏侯不敗冷哼壹聲,猿臂壹揮,玄甲騎兵便轟然向杜茂等人撲去。
杜茂抽出背後雙刀,怒吼壹聲:“禁衛軍,死戰不退!”便壹馬當先迎向來敵!
眾禁衛也跟著怒吼起來:“死戰不退!”這壹聲仿佛有魔法,讓他們拋掉壹切雜念,心裏只剩壹個念頭——殺敵!
轟然之間,雙方碰撞在壹起,妳死我活的廝殺起來!玄甲騎兵雖然人數眾多,但受地形限制,不能發揮優勢。且禁衛將士個個武藝高強,尤其是杜茂,已是勁力無窮的地階宗師,壹雙灌註著真氣的鑌鐵長刀舞動如雪,斬斷兵刃無數,殺傷敵兵無算!大有壹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盞茶功夫,夏侯不敗見玄甲騎兵仍然無法克敵,不禁眉頭壹簇,沒時間可浪費了!
杜茂壹刀劈出,將壹名敵兵連人帶馬砍成兩段!鮮血和內臟飛濺中,他突然心生警兆,瞥見壹抹黑影向自己淩空撲來,忙不假思索的揮刀砍去!
那道黑影正是夏侯不敗,見刀光匹練般向自己席卷而來,他不慌不忙伸出修長的手指,只是輕描淡寫的壹彈!便正彈在杜茂的刀背上!杜茂那威猛無儔的壹刀,居然被這毫不費力的壹指,硬生生打斷了招式!
杜茂右手虎口鮮血迸流,長刀也脫手而出!他半邊身子都陷入了麻痹,甚至來不及舉起另壹柄長刀,便被夏侯不敗壹掌印在胸口!
杜茂登時如遭雷擊,吐血橫飛出去數丈近遠,身軀狠狠撞在山石上,濺起無數砂礫!
戰力居然如此懸殊,這就是縱橫天下,無可匹敵的天階大宗師!
夏侯不敗揮手間幹掉杜茂,身子又在半空中不可思議的轉了個彎。雙腿看似不緊不慢的連環踢出,每壹腳卻都正中壹名禁衛的胸口!任那些禁衛如何拼命閃避格擋都是徒勞。
被踢中的禁衛全都胸口塌陷,口噴鮮血橫飛出去,定是十死無生!
夏侯不敗則借著這股力道,飄然返回自己的馬背上。瞥壹眼破布袋壹般摔落在地的杜茂,意興闌珊的嘆了口氣:“雙刀杜茂,不過如此。”
夏侯閥的玄甲騎兵見狀,滿眼都是狂熱的崇拜,齊聲高喊著:“中流擊楫,天下無敵!”朝剩余的禁衛瘋狂砍殺起來!
沒了杜茂這定海針,剩余的禁衛完全被夏侯不敗的恐怖實力奪去了氣魄。沒有抵抗多久,就被玄甲騎兵圍殺殆盡……
看壹眼滿地的禁衛死屍,夏侯不敗卻神情陰郁道:“拖得太久了。”
玄甲騎兵登時滿面愧疚道:“我等甘願受罰!”
“領軍權且息怒。”副手忙小心翼翼勸道:“平王殿下的軍隊已經把落鳳山都包圍了,她們跑不了!”
“夏侯閥從不靠別人幫忙。”夏侯不敗冷哼壹聲道:“追不上她們,妳們就自裁謝罪吧!”
“是!”所有玄甲騎兵神情壹緊,拼命催動戰馬,繼續全速追擊!
……
落鳳山山勢平緩連綿,像壹只頭向西、尾巴向北的鳳凰,山名便由此而來。這裏的山道並不算難行,而且比官道要節省不少路程,平日裏,過路的商旅行人只要不載重,不少人會抄這個近道。
盡管天寒地凍,還是有壹小隊人馬出現在這山道上。這些人有護衛、有仆從,還有女傭,全都面帶苦色,簇擁著壹輛不大的馬車,緩緩向前而行。
馬車裏坐著壹家四口。壹雙六七歲的兒女,全身裹在厚厚的皮裘裏,縮手縮腳的蜷在母親身邊。雖然點著個炭盆,但北風從車縫鉆進來,車裏依然十分冰冷。
兩個孩子的母親,是個二十多歲的婦人,樣貌稱得上端莊美麗,氣質更是溫婉平和,壹看就是大家族出來的。只是看到孩子受罪,她也不能免俗的小聲抱怨道:“那些人也太過分了,不過是個小小的縣令,就不能緩壹緩,等天暖和了再讓妳上任?”
她說話的對象,是個神采內斂、氣度從容的青袍男子。他正拿著本書,在顛簸的山路上看的津津有味,聞言嘆口氣道:“其實山下沒有這麽大的風,妳卻偏要到山上燒香。”
“聽說這落鳳山的鳳凰觀,香火靈驗的很。”婦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白壹眼男子道:“還不是為了妳,我要求道祖保佑,讓妳早日調回京城。”
“娘,”小女孩嬌嫩的聲音打斷了夫妻的對話,“我要尿尿……”
壹旁的小男孩也跟上說:“我也要尿……”
婦人忍俊不禁,刮壹下小男孩的鼻頭道:“什麽都要跟著姐姐學。”
男子也笑了,寵溺的摸摸兒子的頭,擱下書本起身下車道:“爹爹給妳拿夜壺去。”
男子下了車,跺壹跺酸麻的兩腳,把夜壺送進車中。眼看鳳凰廟就到了,他便安步當車,緩緩而行。
呼吸著冷冽的空氣,男子的頭腦為之壹清,心情卻依然沈重。妻子總以為,他是被家族的嫡系排擠才匆匆離京。但事實並非如此,其實另有原因——
乾明皇帝取消九品官人法,又頒布均田令,還要重新統計全國戶口,樣樣都砍在門閥豪族的根基上,那些人怎麽能不反對他?皇上登基才兩年,根基還太不牢固,如此操之過急,是取亂之道啊!
男子本身就是七大門閥之壹的子弟,自然十分清楚那些門閥聯起手來,實力要遠勝皇家。何況,還有個貌似忠厚、實則野心勃勃的平王殿下……為此,他曾數次上書,言辭激烈的反對皇帝變法,換來的卻是被皇帝明詔痛罵,嚴旨切責,將他貶出京城!
但臨行前,閥主曾經與他有壹番密談,告訴他,那其實是皇帝對他的壹種保護。
閥主能預感到,京中即將有大變發生。如果他還留在京裏,皇帝贏了還好,若是輸了,以他的性格,恐怕多半會為皇帝陪葬的……現在將他貶出京城,皇帝若是贏了,再把他調回來就是。皇帝若是輸了,有這壹貶護身,那些人也不會為難他,反而多半會讓他升官。
他被皇帝下旨貶斥後,壹度心灰意冷,直到此時才猛然意識到,皇帝明白了自己的苦心,只是不願再向門閥低頭了而已……
男子壹路走,壹路長籲短嘆,既為皇帝和國家的命運憂心忡忡,又為自己眼下的弱小無力而悲哀。
‘陛下,臣不能盡忠了……’男子長長壹嘆,正準備收拾心神,加快腳步。忽然聽到身後有馬車疾馳的聲音,不由循聲望去,只見壹輛樣式普通的雙駕馬車,在山道上狂奔而來。車夫好像仍嫌不夠快,還在拼命抽打著馬匹。
男子不由眉頭緊鎖,這段山道十分狹窄,僅容兩車並行,但對方狼奔豸突,而且還是雙駕馬車,怎麽可能過得去?!
男子讓護衛高聲叫對方停車,但對方置若罔聞!只見那輛馬車根本不減速,依然直沖而來!男子的馬車極力避讓,道路還是不夠對方通行,壹側車輪軋出了道路,重重撞在壹塊凸起的山石上,登時就翻了車!車夫直接被掀飛出去,壹頭撞在山石上,生還希望渺茫。
“快救人!”男子趕忙帶著家丁,跑到翻倒的馬車旁,想要打開車門。卻吃驚的發現,那車門無比沈重,竟然是昂貴的鐵梨木制成!這麽大的馬車,全用鐵梨木制成,就是七大門閥也不會如此鋪張!
更讓他吃驚的還在後頭,當他打開車門,看到裏頭的母子倆,不禁失聲叫道:“皇後娘娘!”
女子額頭流著血,但懷裏的小男孩毫發無傷,她有些錯愕的看著對方。“妳是……”
“在下陸信,娘娘還在梅閥時,曾隨兄長參加過娘娘的詩會。”叫陸信的男子忍住滿心的驚濤駭浪,讓女傭把皇後從馬車裏扶出來。
“陸信,我想起來了!皇上時常提到妳。”皇後出來馬車,抱著懷裏的男孩兒便跪在了陸信面前,哀聲乞求道:“求妳救救太子吧!他是皇上唯壹的骨血啊!”
“皇上……”陸信聞言渾身壹震道:“出什麽事情了?!”
“皇上,”皇後淚珠滾滾,鬢發在寒風中淩亂飛舞,淒楚無助的悲泣道:“已經遇害了……”
“啊!”陸信登時僵在那裏,雖然已料到會出大事,卻沒想到來的這麽快!
手下人的驚呼聲把他喚回神來,陸信茫然的舉目四望,才發現山下到處影影綽綽,整座落鳳山都被包圍了!
“求求妳,救救太子吧……”皇後不斷地的哀求聲,始終縈繞在他耳邊。
……
玄甲騎兵追到鳳凰觀前,便見壹名身穿綠色官袍的男子,恭候在山道旁。
“妳是何人!”壹名騎兵冷聲問道。這種低級官員,他們根本不放在眼裏。
“下官新任錢唐知縣陸信,特在此恭候夏侯閥大軍。”陸信並不著惱,客客氣氣道:“諸位可是追蹤皇後和太子而來?”
“籲!”玄甲騎兵聞聲紛紛勒住馬韁,壹名頭領厲聲問道:“人在哪裏?!”
“被下官的手下困在鳳凰觀中,等候貴閥發落!”陸信壹指前方,他的十幾個從人,全都手持兵器,滿臉警惕的看守住那小小的道觀。
玄甲騎兵立即上前,把那道觀圍了個水泄不通。手下人去查看真情,夏侯不敗打量壹眼陸信道:“妳是陸閥的人?”
“回夏侯將軍,正是。”陸信恭恭敬敬答道。
夏侯不敗想了想,又看他壹眼道:“妳是被貶出京的那個秘書丞吧?安國公是妳什麽人?”
“正是下官,安國公乃下官堂伯。”陸信答道。
“哦……”夏侯不敗點了點頭,臉上怒意湧現道:“妳家的那些嫡系,這次表現的太差勁,還不如妳個旁系。”
這時,那頭領回來稟報道:“領軍,裏頭確實是那母子倆。”
“那還楞著幹什麽?”夏侯不敗冷冷瞥他壹眼。
“她們在殿裏堆滿了柴火,還撒了燈油……”那頭領有些艱難的回答道:“屬下壹時難以決斷……”話音未落,就見觀中騰起了濃煙。
“廢物!”夏侯不敗終於變了臉色,怒斥壹聲,縱身飛撲進鳳凰觀!
觀中,不大的三清殿燃起了熊熊大火。風借火勢,轉眼間,就把木質的殿閣燒成了火海。饒是夏侯不敗神功蓋世,也不敢沖進去,只能厲聲下令手下救火。
火海中,皇後娘娘狀若厲鬼,披頭散發指著夏侯不敗和跟進來的陸信,淒厲的詛咒道:“夏侯閥弒君禍國,本宮今日就是妳們的明天!陸信賣主求榮,不得好死……”
皇後的詈罵聲中,大火燃燒聲中,玄甲騎兵救火聲中,分明還有個孩童的哭喊聲!
陸信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壹幕,面孔被火光映照著晦明晦暗,籠在袖中的壹雙手,忍不住微微顫抖。
夏侯不敗卻鎮定了下來,好整以暇的看著火場道:“落鳳山,皇後娘娘合該葬身於此。”說完瞥壹眼陸信道:“嚇到了?”
陸信茫然的點了點頭。
……
等玄甲騎兵撲滅大火,三清殿早就成了廢墟,裏面自然無人生還。玄甲騎兵馬上進去搜檢屍首,清點人數,逃掉的三個人,壹個也不少。雖然屍首已經面目全非,但從衣著體態,依然能分辨出,是皇後、太子,還有駕車的太監無誤。
陸信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突然跑到壹旁嘔吐起來,他吐得十分劇烈,雙肩篩糠似的顫抖著,壹把鼻涕壹把淚,引得玄甲騎兵哄然大笑。雖然陸信幫他們攔住了皇後,但他們絲毫不掩飾,對這賣主求榮之人的鄙視。
那邊,夏侯不敗仍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他甚至親自進場搜查,目標卻不再是人,而是在找什麽物品。
把火場翻了個底朝天,夏侯不敗也沒有找到要找的東西,他陰郁的看著已經直起身來的陸信道:“妳從皇後那裏,有沒有得到什麽東西?”
陸信壹張臉蒼白無比,緩緩搖頭道:“下官沒有見到任何東西,自然也沒有得到。”
“那東西……太重要了。”夏侯不敗略略猶豫,旋即便不容置疑的下令道:“仔細搜查,不準放過任何地方!”
陸信也不反對,深深看壹眼那具小小的屍體,便默默走出了道觀。只見玄甲騎兵已經在搜查他的隨從和行李。隨從們面露不忿,都被陸信用眼神制止了。
壹會兒工夫,只剩下陸信的馬車沒搜了。見夏侯不敗盯著馬車,陸信突然出聲道:“將軍,車上是內子,病的很重。”
夏侯不敗根本不理會,冷冷道:“本座略通岐黃,正好為尊夫人把把脈。”說完便大步向馬車走去。
陸信的馬車上似乎有什麽見不得光的東西,他緊緊跟在夏侯不敗背後,面上現出決然之色。
見夏侯不敗的手已經搭在了車簾上,陸信咬牙握住袖中的利刃,雖然知道自己根本傷不了天階大宗師,窮途末路之下,也只能以卵擊石了!
誰知夏侯不敗突然停下動作,皺眉回頭,陸信還以為他察覺了自己的意圖,驚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沒想到對方的目光越過他,投向了遠處。
陸信茫然的望過去,只見壹道白影出現在遠處的山道上。那白色的身影移動的極快,甚至超過了駿馬奔馳,就像縮地成寸壹樣,倏然就到了近處!
“妖道孫元朗,憑妳也想染指寶典!”夏侯不敗雙目燃起熊熊戰意,再顧不上給陸夫人號脈,丟下壹句‘仔細搜查馬車!’便縱身迎了上去!
那叫孫元朗的道士,壹身白色黑緣的道袍,面容清絕、長須飄飄,壹派仙風道骨。聞言放聲大笑:“夏侯小兒,貧道便陪妳走兩招!”
兔起鶻落間,兩位天階大宗師已經交手了上百招。壹時間,半山腰上煙塵騰起、飛沙走石,旁人只能看到兩條模糊的人影,根本看不清他們的招式。
那孫元朗似乎未盡全力,招架之余,還有閑心四顧。轉眼,鳳凰觀處的情形便了然於胸。他知道已事不可為,便且戰且退,和夏侯不敗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這廂間,玄甲騎兵依命搜查了馬車,並沒有搜出要找的東西。
陸信身子壹軟,險些壹屁股坐在地上,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濕透。若非這突然殺來的孫元朗,這壹關肯定過不去……
等夏侯不敗趕走了孫元朗,意猶未盡的折回時,整個人還沈浸在巔峰對決的體驗中。得知沒有找到東西,夏侯不敗惋惜的嘆氣道:“看來寶典真的燒了……”便讓人放陸信壹行離去。
玄甲騎兵返程路上,才顧得上割下那些禁衛的首級報功,卻吃驚的發現,杜茂不見了。
夏侯不敗略壹掃視現場,便知道,自己那壹掌並沒殺死杜茂。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夏侯不敗壹面讓人仔細尋找,壹面獰笑道:“本座既然放話殺他全家,自然得說到做到!”
……
杜茂確實沒死。按說以他的功力,在那壹擊之下肯定十死無生。但他身上的禦賜寶甲,保護他在夏侯不敗的致命壹擊下,只是重傷昏迷。加之當時急著追趕皇後,夏侯閥的人並未仔細檢查屍首,這才給了杜茂死裏逃生的機會。
杜茂從同袍的屍體堆中爬出來,躲過敵人的搜查,在壹個山洞裏稍稍恢復了傷勢,強撐著準備去尋找皇後和太子。
這時包圍落鳳山的軍隊已經撤走,夏侯不敗更是早就帶著玄甲騎兵回京,壹路上倒是沒人發現他。當他來到鳳凰觀時,從打掃廢墟的道士口中,得知皇後和太子已經自焚於三清殿。
杜茂悲痛欲絕,跌跌撞撞下了山,又得知壹個更大的噩耗——夏侯不敗果然說到做到,將杜家滿門抄斬!
杜茂當場吐血昏迷,幸好被好心的農夫收留,壹直躺了壹個月,才能重新下地。這時他也冷靜下來,知道憑自己無法向龐大的夏侯閥尋仇,便把怒火噴向了出賣皇後的陸信!
而且陸信出賣皇後,卻沒得到夏侯閥任何賞賜,已經成為天下的笑柄。不知多少人想要殺了他出氣,向他動手也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於是杜茂養好傷,便到了錢唐縣,暗中窺視幾日,已經摸清了陸家的情況。是夜風雨交加,杜茂悄悄摸進縣衙後宅,打開了東廂房門。
房中,陸信的子女正熟睡。看著床上兩個小小的身影,杜茂沒有壹絲遲疑,舉起了屠刀!他要讓陸信也嘗嘗滅門之痛。
就在他準備下手時,陸信的兒子被噩夢驚醒,撕心裂肺的痛哭起來!
聽到那哭聲,杜茂硬生生收住了刀,整個人楞在那裏!
然後他瘋了壹樣,不顧暴露點亮了燭火,看清了那男孩兒的面容,杜茂手裏的刀當啷壹聲掉在地上……
因為那男孩兒,分明是他看著長大的太子殿下!本該在鳳凰觀被燒死的太子殿下!
陸信聞聲趕來,見到不速之客大吃壹驚,剛要出手保護孩子,卻見對方淚流滿面向自己磕頭:“杜茂代先帝、先皇後,叩謝陸先生大恩大德!”
陸信也認出了大名鼎鼎的雙刀杜茂,這才收起了兵刃,走到床前。摟住滿臉驚恐的男孩兒,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待將男孩兒哄睡,這才輕聲說道:“這孩子當時在馬車裏,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被燒死……”
“那在鳳凰觀被燒死的男孩兒……”杜茂雖然已經猜到真相,但仍然忍不住發問:“是誰?!”
陸信頹然無語,雙目兩行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