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3章 命

　　當宮中反應過來，派了包拯、歐陽修等人去龐太師府的時候，迎親的活動已經結束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八臺大轎上了矮山，最後消失在樹林中。
　　也不是沒有人想跟上去，妄想蹭壹蹭仙緣，但都被幾隊人馬攔了下來。
　　楊府的，龐府的，折家的，汝南郡王的手下，以及陸森自家的黑衣人小隊。
　　即使再厲害的高手，也難以突破這幾隊人馬的攔截。
　　在矮山的內部，陸森揭開了龐梅兒的蓋頭，輕輕笑著。
　　龐梅兒滿臉通紅，雖然害羞地不行，但還是勇敢地和陸森對視，眼中艷光秋波，仿佛風吹起了平面的湖面。
　　碧蓮從旁邊靠近過來，抓著龐梅兒的手笑道：“我就知道妳會和我們壹起嫁給官人的，嘻嘻。”
　　龐梅兒臉色更紅了。
　　想起自己壹年多前，對陸森有多不屑，現在就對陸森有多愛慕。
　　還想著要嫁給文武雙全的人，現在想想，除了自己家官人，還有哪個敢稱文武雙全！
　　“官人，要不要我幫忙整理壹個婚床出來？”碧蓮挽著陸森的手笑道：“如果梅兒不經欺負，我可以幫忙掠陣的呀。”
　　龐梅兒壹年多來，都和碧蓮、金花混在壹起，早已明白很多‘術語’了，聞言又氣又羞：“妳這醜妮子，居然亂說話，等……等我打歪妳的嘴。”
　　今晚可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洞房，她可不想和其它的女人壹起服侍官人，就算是好姐妹也不行。
　　以後嘛……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陸森卻搖頭說道：“壹會我們就要轉移了，朝堂裏的文武百官，可有不少的聰明人，他們應該很快就能弄明白，矮山中另有乾坤，到時候估計會找過來。”
　　事實上，要想破掉矮山的外層機關，進到內部，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陸森不喜歡自己縮在壹個地方，任別人在‘門外’敲敲打打的。
　　所以幹脆直接走人比較好。
　　龐梅兒點點頭，笑道：“都聽官人的。”
　　現在她已經很滿足了，雖然只是嫁過來作妾，但這麽風光，已足以證明了陸森的誠意。
　　碧蓮自然也不會反對，至於楊金花，此時她在外邊待著，指揮著那些自家的黑衣人。
　　什麽樣的人能攔，攔到什麽程度，楊金花在這方面比較有經驗。
　　而且硬要說的話，其實楊金花才是三人中，最無條件相信並且聽從陸森意願的女人。
　　而在另壹邊，龐府的正廳中，十幾名重臣坐在龐太師的對面。
　　手指輕輕地在桌面上敲打著，包拯看著龐太師那氣定神閑的模樣，再看著龐太師左肩上趴著的小細犬，無奈地嘆了口氣。
　　“原來龐太師知陸真人行蹤啊，為何數天前，不告之於本官。”此時包拯穿著的是官服，說話自然就比較公事化了：“陸真人身系天下蒼生是否得飽腹，極為重要，妳居然放他走了。”
　　龐太師笑了：“陸真人又不是朝廷重犯，為何我要限制於他。且我確實是不知陸真人行蹤與落腳處。”
　　坐在旁邊的歐陽修拱拱手說道：“但龐太師可以讓他把自己的落腳處說出來，他不要是娶妳家孫女嗎？知道孫姑爺的住址，不是什麽過份的要求吧。”
　　旁邊還有幾名中書門下的重臣，聞言輕輕點頭。
　　龐太師卻是淡淡說道：“陸真人只是納妾，不是娶妻。女子為妾者，旦出家門，便不再姓龐了，妳們也應該明白。”
　　妾此時的身份地位是很低的，被人贈送來贈送去很正常。
　　所以龐太師的‘歪理’完全站得住腳。
　　包拯卻說道：“觀龐太師肩上，亦有靈獸，本官不覺得只是納妾，陸真人便會把這麽重要的東西送出來。只有陸真人認定的，比較重要的親人會得到這種奇物，比如說穆大元帥。因此本官不覺得陸真人只是單純把妳家孫女當成妾室。”
　　龐太師哈哈笑了兩聲，說道：“難道諸位認為，我家這個除了長得漂亮點，壹無是處的孫女，能‘值’壹只仙家靈獸？”
　　眾人皺眉。
　　從內心上來說，所有人都不認為，龐梅兒有這個價值。
　　就算她是龐府最受寵的小娘子，依然不值。
　　因為陸真人根本不重權勢，所以也不可能以納龐家小娘子為妾，來得到龐太師的青睞和扶持。
　　看到這些人被自己說動了，龐太師將視線放在了包拯身上，他又笑道：“況且包知府即沒有嫁女，又與陸真人不算是親近，卻也得壹只黑貓靈獸，妳們說是什麽原因？”
　　哦……所有人都看著包拯。
　　幾乎全朝堂的人都清楚，陸真人對包拯算是極為‘關切’的。
　　“無非是包知府行得堂堂正正，做事為民為天下罷了。”龐太師很得意地摸著自己的胡子，趾高氣揚地說道：“雖然本官在名望上不及包知府，但論為國為民，亦不差多少。因此陸真人也送老夫壹只仙家靈獸，這不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嘛。難道我龐某，在為天下國事，就差包知府極多，雲泥之別嗎？”
　　十幾個文官聽到這話，都心中暗罵壹聲老狐貍，然而卻也沒有辦法反駁。
　　龐太師為官雖然強硬了些，但也確實是做過很多有益民生的事情，這容不得抹黑和忽視的。
　　包拯再壹次領教到了龐太師陰陽怪氣的毒舌。
　　其實自從八賢王去世後，兩派之間的摩擦便沒有那麽嚴重了，而龐太師也收斂了自己在朝堂上的鋒芒。
　　可現在，又冒了出來，壹字壹字地，說得他人不敢隨便還嘴。
　　包拯再壹次嘆氣，這段時間來，他不知道嘆了多少次氣了：“既然龐太師不肯幫忙，那本官就先告辭了。”
　　說罷，包拯轉身離開。
　　其它十幾名大臣見包拯走了，他們也跟著離開。
　　龐太師坐著，沒有起身送客，等所有人都走後，他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小細犬，得意地笑道：“妳們越是這樣，陸真人便離妳們越遠，我算看明白了，妳們就只想著讓陸真人給予天下，卻從來沒有想著，妳們該如何回報於他。”
　　包拯出了門外，向後方拱拱手，說道：“諸位，本官先回開封府了，有事明日再說。”
　　唉！
　　很多人都在嘆氣，他們都想著讓陸真人回京，畢竟壹年多來，他們的身體大大小小的病癥，也犯了幾次。
　　這人只有在嘗過病痛之後，才會深刻了解到，壹具健康的身體是有多重要。
　　雖然說陸真人在興慶府那邊留有壹個‘回春幡’，可那地方離這裏太遠，壹來沒有那麽多時間去那邊蹭仙氣，二來是車馬勞頓，他們年紀也不小了，萬壹路上有個小風小熱的，對於他們這些老人來說，說不定就是催命符。
　　還有就是，回春幡被折家牢牢把持，文官要想去蹭仙氣，可是得向折家低頭的。
　　文向武低頭？
　　他們有點不太願意。
　　包拯回到開封府，先到後院迅速脫去官服，然後把展昭喚來。
　　穿著紅袍官服的展昭抱拳問道：“知府，喚下官來，可是有政務要交與？”
　　包拯看著展昭的眼睛：“展捕頭，妳應該知道陸真人的行蹤吧。”
　　展昭楞了下，又沈默了會，隨後點點頭：“不算清楚，但能推斷得出來，他應該會在何處出現，如果下官沒有算錯的話，壹個時辰後，他應該在城外乘船了。”
　　展昭身為捕頭，有很強的觀察能力，同時對整個汴京城極為了解，其實陸森回到的路線，他這幾天經過詢問和調查，也清楚了。
　　甚至摸到了矮山地道的壹個出口。
　　只是這事他和誰都沒有說，畢竟陸森是他的朋友，他不會隨便背叛自己的好朋友。
　　然在而包拯問起來了，他也只能如實回答。
　　畢竟包知府，也是他極為敬重的人。
　　“帶我去守著他。”包拯站了起來，往外走。
　　展昭沒有動，他身體微彎抱拳問道：“府君，妳是以官身去見陸真人，還是私服？”
　　包拯回頭看了下展昭：“要是官身，妳便不帶路是嗎？”
　　展昭點頭，說道：“陸真人沒有欺壓百姓，沒有做有背棄大宋的事情，他不是犯人，不該被朝廷追著走。”
　　“放心，我這是常服。”包拯嘆氣道：“我就是想以長輩的身份，和他聊聊。”
　　展昭直起身體，笑道：“那下官放心了，知府請等我換身衣裳。”
　　隨後，兩馬快馬從開封府沖出，向著城外而去。
　　雖然包拯是文官，但其實他的也很擅長騎馬。
　　君子六藝，除了‘射’他不太在行外，其它都學得不錯。別看他平時極為嚴肅，等到私下在後宅無人時，會經常撫琴解悶的。
　　琴藝相當不錯。
　　兩匹快馬很快就出了城，沿著汴水河的小道往下遊走，大約半柱香後，便看到壹艘畫舫停在河岸邊，有壹行人正往船上走。
　　“正好趕上。”展昭笑笑。
　　包拯眼尖，很快就看到在岸邊準備上船的陸森，他策馬小跑過去，然後翻身下馬，站在了陸森的面前。
　　“沒有想到，居然能在這地方見著包樞密使。”陸森拱手笑笑，然後又看向展昭：“雄飛，實在抱歉，明明已經來京城了，卻沒有去見妳敘舊。”
　　展昭無所謂地擺手：“我知道陸小郎有苦衷，另外，妳別怪我把包知府帶過來就行了。”
　　“我明白的。”陸森看看兩人的衣服，笑道：“妳帶過來的只是包希仁，不是包知府，已經很顧及我這個朋友的面子了。”
　　展昭松了口氣。
　　陸森又看向包拯，笑道：“不知道包知府追到這裏來，又有何指教？”
　　包拯稍稍打量了壹會陸森，然後雙手負在身後，問道：“若是老夫跪求妳留在京城，妳願意嗎，陸真人。”
　　陸森笑了，臉上若有若無的掛著些譏諷：“男兒膝下有黃金，沒跪的時候，非常值錢。可壹旦跪下了，便只是兩塊普通的膝骨罷了。包知府，我壹向很敬重妳的為人，請妳不要做這種讓人看不起的事情。”
　　“若是壹跪便能換妳留京，我跪了又如何。”包拯很是失望地搖搖頭：“只是妳鐵石心腸罷了。”
　　陸森面容壹驚：“別，鐵石心腸這詞輪不到我身上，先把朝堂上百官都砍完了，這才有可能輪得到我。”
　　包拯皺眉，陸森這話，甚至比壹年前那句‘羞於懦夫為伍’還要激進些。
　　“壹年多了，妳還是在氣著撤職妳監軍的事情？”包拯問道。
　　陸森輕輕咧開嘴，這下子他臉上的嘲諷已經非常明顯了：“包知府，請不要裝作妳不懂原因的樣子。就算不方便說出來，那不說就是了，何必自欺欺人。”
　　包拯楞了好壹會，以往都是他敢於直言不公，痛斥那些遮掩真相的官員。
　　但現在，他卻是扮演著以往自己鄙視的那種人。
　　莫名的，他就有種諷刺的的感覺在自己的心頭縈繞。
　　好壹會後，包拯才說道：“好吧，既然如此，便把話說開吧。老夫希望妳能回京，朝堂百官和官家離不開妳的仙果，仙稻種子由朝廷進行管理，會更有容易澤被萬民。”
　　陸森聽到這裏，笑了：“百官離不開我的果子，難道其它人就離得開嗎？給百官吃，和給百姓吃，有什麽區別？”
　　包拯皺眉，他說道：“官員教化萬民，他們身體健康，長壽延年的話，可讓更多的黎民百姓安居樂業。”
　　“哈！”陸森笑了起來：“然後就坑死十幾萬的士卒對不對？”
　　包拯輕輕擡眉：“所以，陸真人妳還是在意王平間事的過錯沒有處罰的問題？那我可以作主……”
　　“不是，包知府妳完全沒有明白我話裏的重點。”陸森擺手說道：“我不是在意王介甫有沒有被責罰這件事情，而是北伐西夏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妳們文官就沒有壹處是對的。為了妳們的那點小心思，朝令夕改，先坑死了十幾萬士卒，並且在這過程中，我看得清清楚楚，妳們就沒有把士卒的命，當作是人命。”
　　“士卒保家衛國，乃理所當然……”
　　陸森伸手擋住了包拯繼續說下去：“包知府，在我眼裏，官員的命是命，士子的命是命，百姓的命是命，而刺字丘八們的命，也是命！”
　　“沒有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