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

七月新番

歷史軍事

秦王政二十年(公元前227年)九月,秦國南郡安陸縣,傍晚時分,雲夢澤畔下起了雨,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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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撼山

秦吏 by 七月新番

2019-5-17 22:12

  
  “低頭!”
  隨著屯長的壹陣喝令,民夫灌嬰倉皇撲倒在地,隨後,壹陣密集的叮叮當當便響了起來,那是箭雨落到武剛車大櫓上的聲音。大多數都被擋了下來,只有少數越過車壘,稀稀疏疏劃落,或被迅速舉起的秦卒盾牌擋下,或紮到他們的厚甲上,只破了層皮。
  但穿梭在前後陣線,運送物資的民夫就倒黴了,他們無甲無胄,灌嬰前方那人,大腿上就挨了壹箭,眼看血流不止,便哇哇大叫了起來。
  “別叫!”
  押送他們的小屯長罵罵咧咧,那人卻未停止,叫得更加厲害了,結果是被壹劍割了喉嚨……
  “陣前呼號,亂軍心者誅!”
  小屯長狠狠瞪著面前這群山東民夫,對幾個嚇得想掉頭逃跑的人道:“不聽號令,胡亂奔走,亂我陣腳者,死!”
  眾人立刻戰戰兢兢,壹動不敢動,小屯長對被割了喉嚨的民夫唾了壹口,讓灌嬰他們回後陣時順便擡走,又令道:
  “將掉落的箭矢撿起來,速速送過去!”
  灌嬰默然無言,低頭拾著方才撲倒時灑落的箭枝。
  他本是碭郡睢陽的販繒小商人,每日推著小車往來家中與集市間,日子雖然緊巴,但也湊合。
  只是秦滅魏後,商賈的日子便不好過了,不但市稅增加了許多,地位也越發低劣,每逢徭役,便要被優先征召。
  這次朝廷大征兵,睢陽城要出壹千丁夫,到鹹陽服壹年的戍役,灌嬰便不幸被裏長點中,千裏迢迢西至關中,在鄭縣集合時,又被分配到北地郡。
  在他的認知裏,北地郡本已是天地的盡頭,誰想,入夏之後,他們還被驅趕著,同關中秦軍壹起開赴要遙遠的塞外,到了水苦風幹的塞北。
  北地郡軍萬五千民夫,半數留在花馬池,剩下的大部分人也安置在賀蘭山,唯獨灌嬰他們這兩千人倒黴,被要求隨軍進發,在作戰時幹些搬運箭矢,撒鐵、木蒺藜,推攮武鋼車的活……
  那位扶蘇公子心善,待民夫不錯是真的,但秦軍陣前律令極其嚴苛,也是真的,壹點小事,便是斬首以儆效尤。
  各軍陣之間自有空隙,但那是留給預備隊和傳令兵走的,民夫只能沿著邊緣前行,隨時準備讓道。
  又壹陣箭雨落下,眾人又低頭躲了壹陣,這次有人被射穿了手掌,也不敢高喊了。
  匈奴人的箭矢以骨、石居多,只要不中要害,死不了,有時候甚至有人會故意挨上壹箭。若不亂叫,還能被送去後陣,雖然暫時不會有醫者來救治,起碼也能暫時遠離這危險的前陣。
  灌嬰的想法,卻不大壹樣,他雖是小販,膽子卻大,在這紛亂嘈雜的戰場上,在搬運箭矢之時,還有興致觀看,秦卒是如何作戰禦敵的。
  秦卒躲在名為“武鋼車”的戰車後面,此車兩兩相扣,前有壹人高的櫓盾擋住匈奴箭矢,但秦軍的材官弩兵,卻能在輛車空隙瞄準施射,將馳騁而來的匈奴人射得人仰馬翻……
  即便匈奴人僥幸躲過了連續不斷發矢的弩箭,趕到近處,面對武鋼車前方長達八尺的長矛,他們的馬兒也不能壹躍而過,反而會畏懼地後退。
  可惜,武鋼車只有八百輛,無法將長達五裏的陣線完全遮蔽,在沒有武鋼車的地方,就要靠秦卒的血肉之軀了,灌嬰看到,壹隊隊手持夷矛的秦卒隨時待命,若有匈奴人突破了鹿角車壘,便齊齊走過去,把長達2丈4尺的夷矛方斜,阻止匈奴騎兵前進。
  戰鬥已經持續了兩刻,匈奴人雖然人數較多,但因為秦軍位於兩河夾角內禦敵,匈奴人只能從正面進攻,幾度奔襲馳射,卻都不能攻破秦陣,反倒是自己死傷更多。
  又壹次匈奴人的進攻被打退,灌嬰正看得入神,小屯長的聲音卻在耳邊炸響:
  “販繒的,別看了,快些回去,這次要送些鐵蒺藜來!”
  “唯。”
  灌嬰連忙同民夫們又跑了壹趟,每個人都扛著壹筐鐵、木蒺藜,這東西四面有刺,尖銳無比,灌嬰有次不小心,還被其紮破了手指。
  此物也是對付騎兵的利器,但時間倉促,秦軍未能將所有攜帶的都撒到陣前。
  但他們卻有別的方法補上。
  壹路上分別裝在幾十輛車上,由牛馬拉拽,灌嬰這些民夫推攮的那堆笨重器械,到了現場被工匠組裝起來後,總算看明白是什麽東西了。
  “是飛石。”
  灌嬰暗暗嘟囔著,多年前,魏公子咎守睢陽時,睢陽人只要十五歲以上者,皆上城頭抵禦秦軍,秦軍則制高大的飛石,也就是投石機猛攻城墻,破了睢陽外門。
  眼前的投石機,比灌嬰幾年前在睢陽城頭見到的攻城重器小了不少,射程只較弓箭遠那麽壹點,只是被墨者加了輪子,更加靈活些。
  在秦兵的命令下,民夫將搬來的鐵、木蒺藜放到投石車的木筐裏,十數民夫同時拉動繩索,隨著壹陣吆喝,將重達數十斤的鐵、木蒺藜投射出去……
  像是春耕時,農夫手中播撒出去的種子,密密麻麻的鐵蒺藜飛了出去,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芒。
  它們拋的不算遠,遠者數十步,近者十余步,洋洋灑灑落到被踐踏得壹片狼藉的草地上。這壹片原本是沒有鐵蒺藜的,是匈奴人集中兵力進攻的重點,但隨後紛沓而至的匈奴人,卻紛紛人仰馬翻……
  靠了這種方式,沒有武鋼車的地方,匈奴人也沒那麽容易突破了。
  但在各部跑來跑去運送物資的灌嬰也註意到,長達五裏的整條陣線上,武鋼車布置在左右和中央,有武鋼車的地方,就不拋灑鐵蒺藜……
  還不等他細想秦軍統帥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下壹次運送箭矢到右陣時,灌嬰便從武鋼車之間的縫隙裏註意到,在數裏外,壹支數量龐大的匈奴人,正渡過水流緩和的都思兔河。
  “胡人的援兵到了?”
  他不由心中壹緊,雖然關東民夫不喜歡被秦人呼來喝去,但也知道,若此戰秦軍敗,他們落到匈奴手裏,縱然不死,只怕會淪為更慘的奴隸,抓去寒冷的地方放羊。
  好在,民夫們又壹次折返至後陣時,灌嬰看向浩浩湯湯的大河對岸,發現壹支騎兵已出現在那兒,正在陸續渡過由壹千民夫搭建好的浮橋。
  隨著“李”字大旗踏上浮橋,隨著走在最前的那位白馬將軍越來越近,守在東岸的秦卒,均高舉兵器,發出了壹陣歡呼!
  先是隴西話,後是北地話,最後是關中話,匯成了壹片……
  “飛將軍!”
  他們在喊:“飛將軍!”
  ……
  “若能破秦陣,定要將這些可恨的車全部燒光!”
  鷹旗之下,頭曼單於暴跳如雷。
  他算是明白秦人作戰之法了,每逢遇到匈奴來攻,都是將車乘往外面壹擺,再利用秦軍的強弓勁弩守要害之處,使匈奴不能輕入。
  面對這種戰法,匈奴基本上無計可施,相比於鋒利的秦弩,他們即便馳騁到近處,面對武鋼車和秦卒的夷矛陣,亦躊躇不敢前,拋射進去的箭矢,頂多殺傷壹些沒有防具的民夫、弓手,沖了數陣,秦人沒有殺傷數百,自己卻已損兵千余……
  匈奴貴族、萬騎將門壹籌莫展,頭曼單於只能找來鞠武相詢。
  “鞠太傅,妳看該如何是好?”
  鞠武是反對頭曼放棄攻打白羊山,轉而來襲擊這支秦軍的,他原本的建議是,往白羊山下放壹把火,將秦人防禦用的車壘燒毀,再引發山林之火,如此秦兵可破!
  結果火還沒點起來,昨日就下了壹場小雨,雖然片刻就停了,但地面已濕,不僅將匈奴人點火的**澆滅,還讓那些秦軍得了雨水,又能撐上幾天。
  面對眼前這些秦軍車壘,鞠武也只有壹個建議:“除了火攻,恐怕沒有別的辦法。”
  但比不了白羊山時,匈奴難以突擊靠近射箭,更別提從容放火了,且秦人陣線長達五裏,左右皆是河流,撲滅小火很容易……
  “誰能知曉,秦人竟能處處都設車陣。”
  面對眼前這個很難啃動的王八殼子,頭曼單於又急又氣,他的耐心,已經在這些天裏耗盡。
  匈奴人利則進,不利則退,眼下既然難以成功,最好的選擇,就是迅速退走。
  前段時間,頭曼帶大軍襲擊消滅了三千上郡車騎,白羊山之圍,又射殺了兩千秦兵,而己方只損失了壹千不到。
  只可惜,那支來無影去無蹤的秦軍車騎,也襲擊了他位於後方的畜群,殺敗壹千騎兵,屠壹千牧民,又將牲畜或逐或掠。
  總的來算,匈奴已經小虧了,歸去之後,肯定會有流言傳播,說他頭曼已老,丟失了牧場,已經不配再做大單於。
  但就在頭曼單於心生退意,讓匈奴人停止進攻,先撤回來之際,原本穩如磐石的秦軍陣線,卻開始自亂陣腳!
  壹輛輛武剛車,在民夫的推動下,開始緩緩向前移動,其身後則是密密麻麻的戈矛……
  匈奴人有種錯覺:他們猛攻許久,都未能撼動分寸的大山,如今像是活過來般,搖搖晃晃地,帶著滿山的戈矛叢林,朝自己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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