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3章 他們並不死板

　　郝仁就不該多嘴說出“交警”倆字，他為了給四個苦行僧解釋什麽是交警又額外費了壹番功夫，等把壹切說明白之後他跟貝琪都有點口幹舌燥的感覺。四個苦行僧中最年長的壹位，也就是那名滿臉大胡子頭發花白的健壯男人聽完之後沈吟了壹會，在郝仁以為對方什麽都沒聽明白而準備再解釋壹遍之前，他突然擡起頭來：“我都聽懂了，兩個世界，壹表壹裏，脆弱的聯系，以及妳口中的傳送過程，嗯，還有妳所說的‘交警’，我都聽懂了。”
　　郝仁頓時松口氣：“那就好……”
　　“妳的意思是，我們來自壹個被妳們稱作夢位面的空間。”另壹名留著短須的男性苦行僧深深地看著郝仁，“而妳們將自己的世界稱作表世界。兩個世界本不應該聯通，卻由於壹道被稱作‘現實之墻’的屏障出現裂縫而產生了空間通道，我們被從自己的世界‘甩’了出來流落至此。而妳，是負責管制這種通道的人？”
　　郝仁剛點點頭，就聽到對方語氣異常嚴肅地問了壹句：“那麽在妳的這個體系中，女神在什麽位置？”
　　郝仁壹下子懵了，然後心裏面就有壹陣臥槽感慢慢往上湧，他心說自己終於遇上了跟壹個宗教狂熱分子交流時最容易遇上的情況：該怎麽站在大宇宙的角度上跟對方解釋壹個只比村長大不了多少的神明的歸屬問題，而且還不能刺激到人家那顆炙熱而脆弱的信仰之心！
　　他剛才就已經稍微考慮到了這方面的敏感性，所以壓根就沒提自己身後站著個真神的事，他提起了渡鴉12345，卻沒有把話題轉到“真神”和“偽神”的麻煩領域裏，因為他知道渡鴉12345那貨壓根也不在意這個，而眼前的苦行僧卻很有可能因為壹個“真神認證”就跟任何人把狗腦子都打出來。他已經小心翼翼繞開了宗教問題中的敏感點，卻沒想到最後還是迎面撞上這種破事：當世界觀壹下子從壹顆星球擴展到兩個宇宙，原本在星球上至高無上的XX女神該何去何從？
　　看到郝仁臉上的表情有點僵硬，眼前的四個苦行僧竟然意外地沒有任何表示，郝仁還以為自己將迎來壹場宗教辯論，卻沒想到那位大胡子只是淡然地點點頭：“看來這是個復雜的問題，女神的榮光止步於我們的土地了。”
　　隨後他很幹脆地站起身來：“咱們什麽時候走？”
　　這次別說郝仁了，連旁邊的薇薇安都有點反應不過來：“妳們不追究這個話題了啊？妳們女神不是至高無上麽？”
　　大胡子聳聳肩：“那是我們至高無上的女神，不壹定是妳們的。女神的榮光能照耀她的子民就夠了，在榮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便是對我們虔誠信仰的考驗。”
　　大胡子話音落下，其他三個苦行僧紛紛雙手放在胸前低聲默念：“在黑暗中堅守光明，不要在光明中高談闊論。”
　　郝仁對對方的說法半懂不懂，只是撓著頭發哦了壹聲：“那既然妳們沒意見，咱們就走吧。先帶妳們去我家，然後還要接上壹群人去血湖那邊。”
　　“血湖？”大胡子頓時眉頭壹皺，他對此很敏感，“妳帶人去聖地幹什麽？”
　　郝仁攤開手：“妳們被傳送到這個世界了，作為交換，同時也有壹群來自這個世界的人掉到了妳們那邊。這是壹場災難，妳們幾個是幸運的，活了下來，被傳送到那邊的人可是都死了，我們至少得把他們的屍首運回家吧？”
　　苦行僧是虔誠的信徒，但輝耀教派對女神的信仰似乎並不像想象中那麽極端，大胡子聽到郝仁的話之後馬上就不再頑固地追究聖地問題，而是再次把手按在胸前：“女神垂憐！我們在這裏接受考驗，卻讓異邦人受了牽連！但願他們的亡魂在聖地得到女神的安撫。”
　　“我覺得有點跟不上他們的思路誒。”莉莉突然戳著郝仁的胳膊低聲嘀咕了壹句，“房東妳真厲害，竟然能跟他們交流！”
　　郝仁翻著白眼：平常都是別人跟不上莉莉的思路，今天這個跳脫的哈士奇終於也跟不上別人了。
　　此時苦行僧中稍微年長壹些的那名女性好奇地看了看貝琪：“等壹下，我剛才就想問了，這個小姑娘……妳是霍爾萊塔的人沒錯吧？妳為什麽會在這裏？而且和這位……交警在壹塊？”
　　貝琪正沈浸在見到老鄉的興奮中呢，這時候壹楞神間反應過來：“哦對了，我還沒說我的情況呢。我也是傳送到這個世界的，不過妳們是因為自然災害，我是因為某個手潮的家夥施法失敗外加自然災害……”
　　郝仁在旁邊嘀咕了壹句：“我手可不潮啊，妳那就是自然災害。”
　　“看來落入窘境的不止我們？”年長的女性苦修士若有所思，“這真是從未有人涉足過的神秘領域，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奧秘……而這位人類，卻有能力管制這種橫跨在兩個世界上的通道。”說著，她深深看了郝仁壹眼，表情略有些微妙：“看來我們應該對妳抱有敬意，妳是掌握著我們所不了解的奧秘之人，雖然我還不太明白妳的工作，不過很顯然妳站的比我們‘高’壹些。”
　　這幾句話頓時讓郝仁不好意思起來，他沒想到這些苦行僧竟然壹點都不像他想象的那樣死板木訥，恰恰相反，他們的理解能力很強，並且能很快接受新事物。盡管他們總是用女神的教條來輔助解釋壹切，但無疑他們是開明而敏銳的：這跟很多故事裏的苦行僧形象大為不同。
　　實際上這正是輝耀教派苦行僧應有的特點：他們不僅僅是虔誠而狂熱的信徒，同時更是擅長沈思的思考者和掌握各種秘辛的淵博學者。苦行僧壹生奉獻給自己的信仰，不結婚，不生子，不擁有田產和任何形式的私人財物，不參與任何世俗權力的爭鬥，甚至不用管人間司法。他們所有的精力除了用於精進自己的戰鬥技藝和神聖法術之外，便全部用於研究知識。輝耀教派認為世間壹切知識都是女神創造出來的，因此苦行僧也將學習知識的過程視作壹種崇神活動。
　　因此，輝耀教派的苦行僧具備學者的品質——這在其他教派中是很不多見的。
　　當然，那種徹底頑固化、狂熱化的苦行僧也存在，只是他們大多都在討伐異端的最前線，屬於純粹的戰鬥人員，不會出現在守衛寶珠的人選中，當然也就不會出現在這裏。
　　這讓郝仁少了很多麻煩。
　　不過郝仁在看到貝琪和苦行僧們說話的時候突然想起件事，他意識到自己其他方面遇上的麻煩壹點都沒少：“等會！差點忘了！妳們沒法回去！”
　　四個苦行僧立刻齊刷刷地看過去，郝仁苦著臉攤開手：“忘記告訴妳們了……夢位面和現實世界的傳送是單向的，目前雙向只能傳物，不能傳人，妳們這……大概只能回去呆十天。”
　　然後眼瞅著貝琪臉色也跟著苦下來了，她跟郝仁壹塊把現實之墻的糟糕現狀說清楚，哭喪著臉壹聲長嘆：“嗚——我還指望著封爵賜地光宗耀祖吶！”
　　四個苦行僧面面相覷了壹下，他們意識到郝仁和貝琪都沒有說謊，大胡子沈吟之後看著郝仁：“妳是說我們不能長期留在夢位面，但短時間回去是沒問題的吧？”
　　郝仁點點頭，大胡子便露出淡然的模樣：“那就可以了，只要寶珠回到女神庇護的地方就可以，我們回不回去沒關系，這是艱苦的時光，我們欣然接受這種考驗。”
　　莉莉戳戳郝仁的胳膊：“房東，我又有點跟不上他們思路了……”
　　郝仁咧嘴壹笑：“不用跟，反正是好事。”
　　然後他又擡頭看了大胡子壹眼，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誠懇壹些：“對了，那個聖堂寶珠……能讓我看壹眼麽？”
　　大胡子頓時滿臉緊張：“為什麽？”
　　果然，這是個敏感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