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4章 人間
錢途 by 給您添蘑菇啦
2022-11-21 20:10
在史強與林強見面後不久,刑偵局專案組突然摒棄了壹直以來保守的作風,開始主動透露案件細節,並批準了成全的取保候審。
這在外界與成全本人開來,都是對現狀的壹種無奈。
正如成全的律師所料,成強與夏小雨的死成全可以撇清責任,而史強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無法定罪,至於綁架事件,向海濤咬死的情況下,成全將很難因此被起訴。因為這種種原因,警方不得不批準成全的取保候審。
相對地,由於警方有意透露部分信息,有關袁冠奎的通緝令迅速出現在新聞中,這位前薊京銀行的營業廳主任不得不背負了壹切的罪名。這在明眼人看來,是太明顯的替罪羊了,富豪和黑老大玩起這壹套來都毫不含糊。
“全哥……這就是妳希望看到的麽……”
袁冠奎對著電視機默默抽泣。
他最害怕的壹天終於還是到了。
自己就像成全之前的那些女人,就像十月,甚至就像佟菲菲壹樣,當沒有價值的時候就被立刻拋棄。
實際上,袁冠奎早已有了頂上壹切罪名的決心,即便成全不說,他也許也會主動招供,從而保護他全哥。但這樣被背叛,被像人肉盾牌壹樣舉起,令他十分難受。
傍晚時分,林強回到宿舍門口,站在樓道中思索片刻,最終繼續往樓上踏去。
“晚飯。”林強拎著兩袋子吃的進門,將其放在桌上。
“謝謝……”佟菲菲放下編到壹半的琥珀手串兒,起身恭敬壹笑。
“早點兒回去吧,跟這兒呆著也不是個事兒。”林強無奈道。
“我真的不敢回去……袁冠奎太可怕了。”佟菲菲糾結道,“我知道,這樣會給妳添麻煩。”
“麻煩倒不麻煩,我就怕給妳悶出病來。”林強不知為何,隱隱有壹種責任感,就實際結果來說,面前這位畢竟是孩兒他媽,有難來投必須照顧,“至於袁冠奎,他想對妳下手早就下了。”
“不壹樣,現在有孩子,我不敢冒險。”佟菲菲輕輕撫著小腹,現在的她完全不在乎這個孩子能否繼承財產,能否出人頭地,她只希望孩子不要像自己壹樣,只能做壹直拉線木偶,孩子要主宰自己的生活,像他父親壹樣。
“哎……”林強搖頭嘆道,“總之成全暫時出來了,妳回不回去自己決定吧。”
“好的。”佟菲菲指著沙發上亮棕色晶瑩剔透的手串道,“我把這個編完就走。”
“沒關系,不急,主要是妳現在不能出門,對胎兒不好。”林強覺得場面有些尷尬,擺手離去,“妳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謝謝。”佟菲菲再次鞠躬感謝。
現在還未開庭,警方也無法保護她,投靠林強似乎是唯壹的選擇,畢竟,二人之間已經產生了無法磨滅的牽絆。
大富翁律師事務所,孫小美激動地將手上的白色冊子砸在地上。
“找到了!找到了!!”他瘋了壹樣地趴在桌上打起滾來,“《憲法》太偉大了!!前輩們真的是天才啊!!!連這種操蛋的情況都考慮到了!!”
“微訊侵權案有轉機了麽!!”女助理驚訝問道,“孫律師妳終於開始認真的思考本職工作了!”
“微訊,那是確確實實的侵權……錢那麽多賠給小公司壹些無所謂的。”孫小美起身蹦跶起來,“天才只關註有趣的案子!”
“呼……”女助理無奈壹嘆,“孫律師,張家明已經脫罪了,妳沒機會再扯進這個案子了,打死成全也不可能讓妳代理。”
“不,我有機會!還有壹個機會!!”孫小美仰天狂笑,“妳們都忽略了壹個人!壹個至關重要的人!壹切壹切的根源!可以解決壹切糾紛,平復壹切麻煩的人!!”
“哈?”女助理完全不理解孫小美在說什麽,“即便有這個人……跟妳又有什麽關系啊!”
“我會爭取到關系的!”孫小美手舞足蹈地拿起公文包,跑到女助理辦公桌前激動地說道,“快!快幫我查壹個人的聯系方式!從張家明這個窮逼手裏壹分錢都沒賺到,這次我要幹票大的!”
“……孫律師……微訊侵權的事情……”
“有白癡律師會去處理的!”
“哎……”女助理問道,“妳說的到底是誰啊!!!”
“妳看過壹本小說麽。”
“什麽小說?”
“《死者代言人》。”孫小美咧嘴詭笑。
……
“菲菲呢?”疲憊的成全回到家中,第壹時間就是尋找自己的妻子。
“說是回老家了。”年老的女傭端上飯菜,“好像是……害怕那個姓袁的人……”
“嗯……”成全沈思片刻,“我理解……”
他隨後問道:“王媽,這段時間有沒有人來過?”
“有啊,來了好幾撥警察了。”女傭苦著臉道,“我也是前天才能回來的,剛收拾利落。”
“嗯……”成全又彎腰爬到桌子底下,很遺憾,沒有竊聽器的影子,就算有,恐怕也在這些日子搜查的時候被撤走了吧。
“小全,妳這是幹啥?”女傭驚訝問道。
“沒事。”成全坐回椅子上,轉頭望向大廳。
空空蕩蕩。
父親不在了,茍二不在了,老婆也不在了,連袁冠奎都不在了。
只有自己壹個人坐在桌前,享用晚餐。
他拿起手機,想叫個人來壹同用餐,然後翻遍了通訊錄,卻沒壹個合適的人選。當他看到夏小雨名字的時候,心中湧出壹種莫名的悲涼。
“對了小全。”女傭突然想起了什麽,從抽屜裏取出壹大沓子文件,“集團和銀行的人都來過,這是這些日子積累的公務,因為妳不在,就由董事會統壹決定了。”
“我現在沒心情看。”成全推開文件,不安地望向墻角,望向窗前。
恐怕,現在已經有更多的監控設施在這個房子裏了吧。
“王媽,我出去吃,妳收了吧。”他有些惶恐地起身,套上了剛剛脫下的大衣,“晚上可能不回來。”
“哦……”女傭看著疲憊的成全,心疼地問道,“小全,今天先好好休息吧……我給妳做了驅邪的湯,壹會兒咱再踏個火盆,去去晦氣。”
“不必了,我用別的方法去晦氣。”
在空虛寂寞無聊悲傷的促使下,成全很自然地選擇去那個地方輕松壹下,他現在太需要放松了。盡管電子腳鐐會監控他的去向,但在三環內的會所唱歌總不犯法吧?
晚10點,華會所。
袁冠奎戴著墨鏡,裹著厚羽絨服,左右四望過後,走了熟客才知道的小門。
看門小弟禮貌上前,詢問身份。
袁冠奎之間見過這個人,隨手掏出兩百小費給他,他便不再多問,笑盈盈地引著袁冠奎來到大廳。在那日拒絕成全的支票後,依然有壹筆巨款打入袁冠奎的賬戶,這讓他現在手中現鈔不少,可以輕松地維持東躲西藏的開支。
大廳內,依然是上次的那個招待小姐迎了上來,她那並不出眾的姿色曾給袁冠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袁冠奎有些不安地壓了壓墨鏡:“我自己下去就好,約好房間了。”
“您是……”招待小姐望著袁冠奎,想了很久之後,驚喜說道,“是袁先生麽?”
“……”袁冠奎面色壹抖,有些緊張,自己的名字可是上了通緝令的。
“還是成總的房間?我待妳去,這是我的工作。”招待小姐熱情地揮臂道,“想不到,還能見面。”
“呵呵……”袁冠奎尷尬壹笑,這都被認出來了,不過看樣子她只知道自己姓袁,並不清楚通緝令的事情。
他不由得回想起上次的對話。
那時自己還是壹個滿是拼勁的少年,第壹次來這裏畏首畏尾,當時自己由於沒給門童小費而被鄙視,正是這位姑娘的幾句話,讓他泰然心安——
“沒事的沒事的,真的沒事。”
“我看您第壹眼就知道了,您在打拼事業,不是樂享其成,我們更尊重您這樣的。”
袁冠奎感覺有些心酸,眼睛也有些酸。
她還是她,自己卻不是自己了。
他壹直很感激這個姑娘,當時曾暗下決心,倘若自己有出頭之日,必定要賞上這個姑娘壹筆。
自己,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出頭了吧。
“妳還記得我?”袁冠奎的右手暗暗摸向包中。
“能感覺出來!”姑娘和善笑道,“妳跟其它來這裏的人不壹樣,妳不是只圖玩樂。”
“呵呵。”袁冠奎苦笑壹番。
此時此刻,她的話依然會讓自己溫暖。虛情假意也好,真心實意也罷,袁冠奎喜歡她,這位萍水相逢,平凡且樸實的過路人,給他帶來了超越任何人的心安。
“這個,給妳。”袁冠奎掏出了壹大把鈔票,大概有五捆,也許是六捆,“我用不到了。”
姑娘看著粉粉的票子,驚訝地捂住嘴:“……袁先生……您這是。”
“妳曾經說尊敬我在為人生打拼。”袁冠奎苦笑道,“現在勉強拼出了壹些。也許妳並不知道,這裏面有妳的功勞,沒有妳的鼓勵,我撐不到現在。”
“我……真的為妳高興……”姑娘微笑過後,還是禮貌地拒絕道,“我不出臺的……我只負責迎賓……”
“妳誤會了,沒有任何要求,純粹是感謝妳。”袁冠奎將鈔票塞到姑娘懷中,“妳應得的,妳是我見過為數不多的好人。”
“不不……太多了不能收……”姑娘有些惶恐地將鈔票推了回去,最終只取出壹張,“這樣就好了,突然得到太多我會不踏實的。”
“……”袁冠奎透過墨鏡看著姑娘,她這為難的表情都這麽讓人心暖,“好吧,如果讓妳產生困擾,還是算了吧。”
他收起鈔票,微微壹笑。
姑娘也微微壹笑,引著袁冠奎出了電梯,壹路走到成全的包房門前。
“加油,袁先生!”姑娘揮了揮拳頭笑道,“我依然尊敬妳!”
“謝謝。”
不覺中,袁冠奎眼中已滿是淚水。
他這才覺得,平凡與普通是多麽美好的事。
用樸實與純良,踏實地締造屬於自己的生活,是多麽偉大的事。
無罪壹身輕,勞動然後得到酬勞,是多麽舒適的事。
他沈吸了壹口氣,默默推開包房大門。
不好意思了姑娘,我配不上妳的尊敬。
我已,無法回頭。
摟著小妹歡唱的袁冠奎,驟然見到這個身影,壹切歡快的氣氛瞬間全無,他的本能告訴他,這個戴著墨鏡的男人已經太可怕了……在自己的滋養欺騙與利用下,變得太可怕了。
“妳們……先出去,我和朋友聊聊。”成全的歌聲戛然而止,推了推兩邊的小妹。
“不再叫兩個麽,成總?”小妹問道。
成全只沈聲回話:“滾。”
“……”
兩個小妹驚恐地出房。
“和上次壹樣啊。”成全強穩心情,拍了拍旁邊的沙發,“來吧,先喝兩杯。”
袁冠奎默默走到他身旁坐下。
成全親自為袁冠奎斟滿酒。
二人沈默舉杯相碰,壹飲而盡。
這種靜默持續良久,酒精並未讓二人亢奮。
“走吧。”成全打破了沈默,“我想辦法送妳走,去任何國家,任何地方。”
“……”袁冠奎摘下墨鏡,滿是酸紅的雙眼望向成全,“沒有……其它……辦法了麽?”
“沒了。”成全微微低下頭,“這次真的被陰了,就像下棋壹樣,輸了壹招,必定會被吃子的,不可能全身而退。”
“我也是棄子麽。”袁冠奎顫聲道,“像張家明,像向海濤壹樣,隨手丟掉的人麽?”
“冠奎,我比妳難受。”成全扶著袁冠奎的肩膀,“但失去妳壹個,總比咱們壹起死好吧?再者說……那些事真的是妳做的,我並沒有指使……”
“茍二呢?茍二也是我自己要做的麽?”
“那不壹樣……茍二還不確定……”
“全哥……”
“愛過……”成全低頭揮手道,“妳走吧,我腳上有監控器,也許警方正瞄著這裏呢。”
袁冠奎木然道:“那對十月呢?”
“也愛過。”
“佟菲菲呢?”
“同樣愛過。”
“夏小雨呢?”
“妳有完沒完!!”成全徹底煩了,“妳到底想要什麽?!!妳害我害得還不夠慘麽?我爸死了,我老婆被嚇跑了,我情人被妳殺了!妳就這麽喜歡殺人麽?要不連我也殺了吧!”
“……”袁冠奎望著成全,心下壹片蕭然,盡是蒼風。
錯了,真的錯了,大錯特錯。
面前的這個男人,從來沒有責任心,沒有感情,沒有耐性,沒有人性。
幾個月前的那個晚上,自己如果不邁進來,該有多好。
也許現在自己正辛勤管理著營業廳,雖拼不過林強,但也自得其樂,也許自己交了女朋友,已經快結婚了,同在銀行的舅舅擔任自己的證婚人,如果自己更努力壹些的話,也許舅舅可以說服陳行遠證婚……
再來壹次的話,袁冠奎會娶大廳裏的那位接待小姐。
她不漂亮,不風騷,但有壹種生活的味道,壹種踏實的味道,自己現在最需要的味道。
但壹切,無法重來。
壹次次選擇,壹次次步入深淵。
自己已經徹底黑了。
他默默起身,戴上墨鏡,拿起背包。
“我不煩妳了,我也累了。”
“冠奎……”成全看著袁冠奎落寞的背影,也有些不忍,他想起了當時自己的豪言壯語——不管成敗與否,以後我的土地,就是妳的土地;我的錢財,就是妳的錢財;如果妳想的話,我的女人,就是妳的女人!
站著發呆的袁冠奎,也同時想起了這句話,想著想著,他突然慘然壹笑。
這段話,雖然看似赤誠豪邁,但同時也無情地揭露了壹個事實。
這裏面,成全願意分享他的土地,他的錢財,甚至他的女人!
卻惟獨不願分享他自己。
而袁冠奎,則將全部的自己獻了出去。
原來錯的是自己,自己當時就該明白的。
明明,在對方眼裏只是君臣而已,自己卻想得太多,也做得太多了。
“冠奎。”成全起身,抽出兩張支票塞了過去,“至少拿上這個吧。”
“如果妳喜歡這樣的話。”袁冠奎接過支票,“好。”
見袁冠奎終於收了錢,成全終於心安了幾分:“那麽……壹路走好。”
“妳也是。”袁冠奎微微擡頭,不讓淚水流出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結束吧,結束吧。
然而現實永遠是那麽殘酷,不會在妳希望的時候開始,更不會在妳累的時候結束。
刺耳的警笛聲傳來,即便在地下室也聽得壹清二楚。
袁冠奎太熟悉這聲音了。
接踵而來的,是女人的喊聲,男人的腳步聲。
他已心如死水。
“全哥,妳拋棄的,還真是徹底啊。”袁冠奎回過頭來,面色慘白,“來這裏根本就是為了引我出來麽?我歸案妳就可以洗脫罪名了?”
“不!不!不是妳想的那樣的!!!”成全驚恐地向後退去,“我真的只是來放松的,我說了,我腳鐐上有定位裝置,他們隨時有可能會來。”
“還是老樣子,壹出事就撇清自己啊。”袁冠奎突然壹抽手,拿起酒瓶將其砸碎,用鋒利的玻璃鋒口指著成全,“與妳相比,林強真的是個不錯的人,至少他敢作敢當。”
“冠奎……別……別……”成全蹬著地面無助地後退,他最害怕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大門被踹開,史強第壹個沖了進來,見此景只大罵壹句:“老子信了林強的邪!!!”
而後他立刻抽槍上前:“放下武器!!!”
袁冠奎依然壹步步向前逼近,槍口和威脅真的對他壹絲壹毫威懾力也沒有,他已經死在了進門前的那壹刻。
不是今天進門,而是幾個月前的那次進門。
“再往前走開槍了!!”史強怒吼著沖上前來,雖然他想將成全繩之以法,但不是這種方式,他腦中亂得要死。
是林強麽?林強連這壹幕都算到了?
讓這出鬧劇以最鬧劇的形式收場,讓袁冠奎親手殺了成全??
自己被利用了麽?放出成全,放出消息引袁冠奎出來,就為了發生這件事麽??
啪嗒……
酒瓶被扔在地上。
“是我錯了,妳就是妳。”袁冠奎閉目仰頭,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最後壹刻,做個好人吧。
他不想讓自己滿是鮮血的雙手嚇到大廳的那個姑娘。
史強與刑偵人員迅速趕上,將袁冠奎壓在地上。
“呼……”控制住局面後,史強才擦了把汗,擡頭望向驚恐的成全,“小子,事到如今,招了吧,袁冠奎已經放棄了。”
“我……不明白妳在說什麽……”成全顫顫指著地上的袁冠奎,“都是他做的……跟我有什麽關系……現在他還要殺我,妳看到了……他是個瘋子……變態……”
史強微微皺眉,眼神中竟然有些悲傷。
多少個日日夜夜,他監聽者二人的對話,他雖然恨袁冠奎,但能理解他的感情。
史強微微低頭,想安慰壹下袁冠奎,但覺得這樣太不成體統了,最終還是拷上手銬,拽起他擲給刑偵員:“看看吧,妳跟了什麽主子,進去後老實交代,妳這輩子興許還能看見監獄外面的太陽。”
袁冠奎沒有說話,目光空洞,他已沒了淚水。
“那麽……”史強隨後望向角落中的成全,“自由結束了少爺,自己走還是我拷妳?”
“……兩個星期的,我有兩個星期的……”
“醒醒吧。”史強笑道,“向海濤早就招供了,我們只是假裝弱勢罷了,少爺,這次是公安部刑偵局的專案組,妳以為能隨便了事麽?”
“我不明白!!”成全吼道,“妳們已經抓到兇手了!為什麽還……”
“拷上。”史強無意再聽他廢話,只沖左後使了個眼色,自行點了支煙。
待兩個犯人被壓出去後,史強坐在包廂的點歌機前,他突然很想唱歌,很自然地選了壹首他很喜歡的冷門老歌,張學友的《人間道》,他自己斟了杯酒,頗有味道地唱了起來——
自尋道向前找,自由人間道
水和山,走了幾多未去數
千條道,都導返家鄉路
望盡盡是青山
青山處處雨急風高
故園路,竟是走不盡長路
……
道人道,道神道,自求人間道
妖也好,魔也好,都道最好
少年怒,天地鬼哭神號
大地舊日江山,怎麽會變血海滔滔
故園路,怎麽盡是不歸路
……
大地舊日江山,怎麽會變血海滔滔
故園路,怎麽盡是不歸路
驚問世間,怎麽盡是無道
街上,袁冠奎被兩名警員押著,像死肉壹樣朝警車走去,路人們驚訝地指指點點。
嘭!!嘭嘭!!
突然,三聲槍響毫無預兆地傳來!
人們尖叫地四處逃竄,警員們也都本能地趴在地上,心中驚懼萬分。
三聲槍響過後,並沒有第四聲傳來。
第壹個警員壯著膽子起身,舉目四望:“有人傷到了麽?”
“沒。”
“沒。”
壹個個警員起身,低頭看了看自己,確保安然無恙,然後搜尋起周圍來。
四周空曠,沒有可疑分子。
“餵,起來吧……”押著袁冠奎的警員踹了踹依然趴在地上的袁冠奎,“快上車去,上車安全。”
袁冠奎壹動不動。
“??”警員心裏壹緊,將袁冠奎翻過身來。
只見他胸口三個血洞正在淌血,人卻在笑著。
“謝謝妳……”袁冠奎壹歪頭,壹口氣咽了下去。
銀色的老捷達車緩緩駛走,駕駛者是壹個極為壯實的男人,他穿著黑色的老款長風衣,但風衣胸口卻有壹個大洞,像是被燒過。
“殺人,償命。”
……
二十年前,小作坊,兩個年輕人正雕琢著假古董。
“妳這名兒太難聽了,改壹下吧……”寸頭小夥子擦了把汗,“將來咱們事業做大了,妳這名字見不了人!”
“呵呵,我不用見人,幹事兒就成。”另壹個壯實的小夥子傻笑道,“我兩次都死裏逃生了,都虧這名兒。”
“迷信,都是迷信!!”寸頭小夥子笑罵道,“妳看吧!妳準死我前頭,到時候我笑死妳!”
“笑唄。”
……
茍二笑著,哭著,駕車駛向高速,向著老家的方向挺進,自己這輩子該做的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能拿的拿了,不該拿的也拿了。無愧於己,無愧於人,無愧於天。
幾分鐘後,史強看著袁冠奎的屍體,竟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操操操!!哈哈哈哈!!”
周圍的警員都很驚訝,幾個月來,沒人見過史強這麽痛快的笑。
笑得沒了力氣後,史強捂著肚子他點了支煙,而後撐起身體沖著夜空舉起香煙:“走好!”
大家以為這話是對袁冠奎說的。
只有史強自己知道,是對誰說的。
臥室中,林強揉了揉眼睛。
是的,他早就知道茍二也沒有死,也早就知道袁冠奎藏在哪裏。
他小心地觀察著他們,觀察著局勢。
法律是絕對的麽?
這個問題幾乎不用回答。
只有生與死是絕對的。
這本是天衣無縫的局面,袁冠奎手刃成全,而後被茍二槍殺,塵歸塵,土歸土,孽緣與鬧劇通通收場。
茍二依然如之前的幾十年壹樣,堅實地做了他該做的;而袁冠奎,卻在最後壹刻心軟了。林強自然料不到袁冠奎與大廳接待小姐的故事,猜不透袁冠奎的心思,這對他來說是壹個永遠的迷。
林強歹毒不?
不,死在袁冠奎手下對成全將是壹種解脫,即便下了地獄依然是解脫。
因為活下去,對成全來說也許比地獄還要可怕。
這是林強最後壹次向成全投去善意,盡管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