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3章 這不欺負人麽！

　　“查！”
　　李牧壹聲令下，並沒有人回應他。白巧巧在看金晨地給她的壹匹布料，打算給即將出生的孩子裁剪衣服，蘇定方按著手裏的寶劍，壹點兒也不好奇不關心的樣子。他本就是壹個武將，打仗他在行，這類調查的事兒，不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
　　忽然，蘇定方轉身看向李牧，正色道：“要不要末將帶兵去——”
　　“幹嘛？”李牧瞪過去壹眼，道：“帶兵殺人啊？”
　　蘇定方語塞，李牧卻楞了壹下，像是開啟了壹扇大門似的，精神了起來：“對哈，殺人，我怎麽剛剛沒想到這麽做呢。”
　　蘇定方精神了起來：“您說殺誰！”
　　“不殺誰，但是要讓對手以為咱們要殺人——”李牧輕笑了壹聲，道：“出去問壹下，這長安城中，哪壹個最有權勢，今兒咱們就上他家吃飯去了！”
　　這不難打聽，隨便街上抓個人就能問到。蘇定方領命，轉身出去，不多壹會兒就回來稟告。說這洛陽城中，若論及門閥，當屬範陽盧氏為尊，但若論及勛貴，竇國舅當仁不讓！
　　說起這位竇國舅，也是壹個有名的人物。他和長孫無忌不壹樣，長孫無忌是李世民的大舅子。而這位竇國舅，乃是李淵的小舅子，原來的當朝國舅，也稱之為‘國舅’。
　　他這位國舅，在勛貴之中，算是壹位很有名的人物。他出奇在何處呢？壹來，他身為國舅，卻是壹個小國舅，他比李世民還要年輕兩歲。算是竇家的老來子，從小就受寵愛長大。其二，便是他性格乖張，飛揚跋扈。仗著自己出身高貴，輩分也高，總是幹些仗勢欺人的事兒。因無大惡，誰拿他都還沒辦法。縣令差役誰敢拿他？拿？報出名號來，我是皇帝的親娘舅，哪個敢動彈？
　　雖說李牧分析，背後搞他的人，十有八九不是這個竇國舅，但他還是決定，就從他下手了！原因無他，他就是不喜歡有比他還囂張的人存在。
　　“點起三百人隨我走，剩下的人保護夫人，走！”
　　李牧下了命令，蘇定方很快便準備好了。三百經過高昌之戰的禁衛，手裏都有幾條人命，站在那兒，便是壹股肅殺之氣。絕非沒上過戰場的人能夠比擬的。
　　“您請示下！”
　　“目標：清化坊竇府，走著！”
　　眾將士：“諾！”
　　三百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堵在街道上，浩浩蕩蕩。早有人去稟告官府，洛陽縣令得知消息，趕忙帶著差役過來詢問。其實不必詢問，他也知道鬧事的人是誰。但他沒有太過於在意，這次得到邸報，說是皇帝任命了壹個洛陽令，來統管洛陽的大小事務。但他又沒接到免去他洛陽縣令的文書，這洛陽令和洛陽縣令，到底應該怎麽算，他自己都沒有搞清楚。
　　他是出身範陽盧氏的嫡系子弟，與李牧本就不是壹路，而且由於沒親眼見識過李牧的厲害，對他天然敵視，敬畏之心並沒有多少。
　　本來他想著，若李牧老實些，他沒有必要主動得罪李牧。但李牧既然不老實，主動挑事兒，他也要履行自己洛陽城縣令的職責，這樣就算鬧到皇帝面前去，也斷然說不出他個錯來。就算鬥不過李牧，被免了官，他以後在門閥之間的名聲也會鵲起，帶來的利益，比作壹個縣令不知好多少。
　　“爾是何人，竟敢——”洛陽縣令努著勁兒，伸手指李牧的鼻子，就要來壹套義正言辭的辭令。
　　“爾？”李牧在馬上，聽到這個字，眉頭便皺了起來，他在長安的時候，面對三省六部的大佬，也未曾聽到過‘爾’這個字，壹個小小的縣令，竟然稱他為‘爾’，他忽然有點想笑，這個縣令是怎麽當上縣令的？他沒聽過自己的名聲？還是腦殘到自以為可以站出來鬥壹鬥？莫不是吃了誰的屁，腦子被崩傻了？
　　倉朗！
　　尚方寶劍出鞘，但是銀光壹閃，李牧又把寶劍收了回去。只是壹個小小縣令，動用尚方寶劍有點兒不值當的。
　　“蘇烈。”
　　“末將在！”
　　“拖下去，打！”
　　“妳說什麽？妳敢毆打朝廷命官？妳可知道我是誰，我是——”縣令扯著脖子喊，但回應他的是校尉們砂鍋大的拳頭，他帶的幾個差役，幾乎連反抗都沒有，便被制伏了。蘇定方留下了二十人伺候他們，大隊人馬仍舊跟隨李牧身後，浩浩蕩蕩殺向清化坊。
　　……
　　李牧的壹舉壹動，在他進入洛陽城之前，就被有心人關註著。他從客棧出來後，每走幾十米，就有人去稟報壹次。這些人歸屬在不同的勢力，但是有著同樣的目標，那便是讓李牧在洛陽城無法立足。
　　李牧猜錯了，他的對手不是壹個人或者壹股勢力，而是整個洛陽城的所有勢力。他們都不想李牧染指洛陽城，洛陽城是壹塊早已被分割好的蛋糕，各行各業的利益早有歸屬，李牧要在洛陽城立足，他吃的每壹口，都只能從別人的嘴巴讓出來。
　　沒人想讓，所以，他們空前團結。
　　壹座看似普通的茶肆，坐著壹群動壹動手指，便能讓洛陽城顫動的大佬。聽到眼線來報，李牧竟然跟縣令打了個照面，還沒等縣令把話說完，就下令讓手下人毆打，壹時間都有些無語了。
　　雖說他們也未必會把洛陽縣令放在眼裏，但是在表面上，洛陽縣令出身範陽盧氏，而範陽盧氏在洛陽城勢力龐大，還是壹個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他們不放在眼裏，也不會去想動他，但李牧卻根本沒把這些事兒放在眼裏，真是如傳聞壹般的囂張呢。
　　有人問道：“他是往哪兒去？”
　　“看方向，似乎是清化坊。”
　　“清化坊麽？”眾人笑了起來，清化坊，那兒可是住著壹個混世魔王，任憑妳李牧再本事，妳還敢惹皇帝的親娘舅麽？真是天堂有路妳不走，地獄無門妳自來投了。
　　不單如此，這裏可是洛陽城。妳打了洛陽縣令，還是盧家的人，就這麽簡單的算了？盧家的那個女人，會放過妳？
　　李牧壹來便惹到了洛陽城最不該惹的兩大勢力，他還有什麽好混的？眾人彈冠相慶，把因李牧到來而產生的危機感，全部拋諸腦後了，該喝茶的喝茶，該閑談的閑談，現在什麽都不用做，等就好了。等壹個李牧被竇國舅修理得灰頭土臉的消息，大家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壹壺茶剛剛換過水，忽然壹個眼線著急忙慌地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各位老爺，不好了——李牧那廝，他、他把竇國舅捆起來了！”
　　“什麽！？”
　　……
　　壹壺茶的時間以前。
　　李牧帶著人招搖過市，早有人稟告給竇國舅了。
　　竇國舅名為竇仁，乃是壹個標準的先天紈絝。所謂先天紈絝，是與後天紈絝的區分。他不像是李思文那樣的紈絝，是因為疏於管教，或者管教不當才變成紈絝的。他毛都沒長齊的時候，就已經過的是紈絝的日子了。紈絝二字，滲透在他生活的點點滴滴之中，體現在任何事情上。
　　衣食住行，更是奢侈無比。
　　他號稱從來沒穿過洗過的衣服，從裏到外的衣物，都只能穿壹次。因為他有嚴重的潔癖，第二次便會覺得臟，若是不小心穿了，會渾身難受數十天。
　　食方面，更是令人發指。好吃的東西，他已經都吃遍了。沒啥新奇的東西了，開始往奇怪的地方走。比方說，有壹回，他想吃大雁，便發布懸賞，讓人去打獵大雁，可是當大雁打回來了，他卻只吃大雁左翅的翅尖兒，其余的全部都扔掉，浪費了數百貫錢壹點兒也不在意，但路旁有要飯的苦命人，他卻從來不會看壹眼。
　　住的方面，他居住的竇府占據清化坊的大半。規格制式已經遠超他應該有的品階，但他半點也不在乎，逢人便炫耀，說作為皇帝的娘舅，這點排場還是要有的，他不怕禦史彈劾，就算彈劾了，他的外甥也不會因為這點兒事兒與他計較。
　　行的方面，他更是奪人眼球。旁人出行，或車馬，或步攆，馬夫是老爺們，步攆也是男人擡。但他卻不壹樣，他不乘馬車，也不坐步攆，他的代步工具是健婦。兩個仿若異種的膀大腰圓的婦人，把他扛在肩頭出行，‘下馬’的時候，要踩著美人的背，腳絕對不能沾地，否則有灰塵粘在鞋底，他也會受不了的。
　　就這麽壹個人，此時卻被捆成了粽子壹般，大頭朝下倒吊在房梁上，地面上放著壹盆狗屎，距離他的鼻尖不過壹尺，狗屎的香氣彌漫，半點兒都沒浪費，全都被他吸入了肺子裏。
　　“李牧，我必殺妳！妳可知道我是誰？”
　　“知道啊，陛下的親娘舅。”李牧用尚方寶劍的劍鞘，輕拍他的臉，輕笑道：“只是不知道，陛下親娘舅的脖子，能不能禁得起尚方寶劍？”
　　“妳敢殺我？”
　　“也不壹定哦。”李牧半真半假道：“我是憋著氣從長安來到這兒的，壹肚子的邪火沒地方出。興許就找妳點兒麻煩，妳說我要是把妳給砍了，陛下會不會把我殺了給妳報仇啊？”
　　“我是陛下的親娘舅，妳覺得陛下會怎麽做？”
　　“啊！”李牧恍然大悟，嚇得不輕，道：“是啊，陛下壹定會殺了我給妳報仇的——”李牧又笑了，道：“只是妳可能就沒機會看到那個時候了，因為妳已經死了呀——”
　　“妳！”竇仁漲紅了臉，心道這不是個瘋子麽？他明知道，殺了我自己也會死，但他還半點也沒怕的意思？難道是自己的皇帝大外甥把他給刺激瘋了？帶人沖入府中把自己綁起來，便是要尋死，臨死前拉個墊背的麽？
　　想想李牧說的話，竇仁確實也害怕。他的生活過得太舒服了，他可舍不得死。誠如李牧所言，就算皇帝最後殺了李牧，他也早死了，人死不能復生，他若死了，這大宅子，宅子裏頭的幾百女婢，豈不都白白便宜了旁人？
　　竇仁不是傻子，短暫的恐懼後，他便想明白了李牧的意圖。他若真心求死，便不會這樣說話，他這樣說話，便是還有的談。竇仁想起了前幾日有人提過的那件事，心中又明白了些，同時也覺得冤枉。他雖然生活奢靡了些，但他的收入主要來源，還是皇室給的賜田和壹些入股的商鋪，直白來說，他的收入並沒有什麽不合法的地方。身份地位在那兒擺著，他也不用討好誰，錢來的還是比較幹凈的。
　　所以圍堵李牧的事兒，他實在是沒有參與。準確地說，他是完全沒把李牧當回事兒，即便李牧是皇室中人，輩分也大大地在他之下，壹個標準的紈絝，心思都在如何取悅自己身上，對勾心鬥角的事兒，他並不是很關心。
　　看到李牧兇神惡煞地沖自己來的樣子，竇仁能不委屈麽，他是沒受過委屈的人啊，突然委屈了，心裏壹下子受不了，三十多歲的人，竟然哇地壹下哭了：“李牧，冤有頭債有主啊，妳的事兒跟我有啥關系，妳找不到我的身上啊。妳不問青紅皂白，帶人闖入我的府中還把我綁了起來，聞、聞這等粗鄙的氣味，妳太欺負人了，我定要奏明陛下，我要參妳！”
　　“參我？”李牧神經質地冷笑壹聲，道：“妳參我？妳覺得我會怕妳參我？實話告訴妳，我在長安的時候，哪壹天沒人參我？我來洛陽之前，參我的奏折還有六大箱陛下沒看完呢？拿去燒火，都能過個冬天，我怕妳參我麽？”
　　“可是真的跟我沒啥關系啊！”竇仁都要哭了，他以前覺得自己夠混賬了，怎麽還有更混賬了，這簡直是油鹽不進了啊！
　　“這句話妳算是說到點子上了！”李牧蹲下看著竇仁，也聞到了壹點兒狗屎的味道，著實是不太好聞，他又站了起來，道：“跟妳有沒有關系不重要，我心情爽不爽很重要。我來到洛陽城，我不爽了，我心情糟糕，妳們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就壹個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