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6章 以理服人

　　刑部這位員外郎叫做童征，他來到王潮晶屍體另壹邊，冷聲道：“妳叫王布格？”
　　王布格迅速鎮定下來，臉色悲悲戚戚，使勁的擠著眼淚，道：“是。家父突然自殺，草民別無所求，只求吏部給家父壹個體面。家父壹身兢兢業業為皇上盡忠，為朝廷奉公，不曾有絲毫懈怠，而今年老，家徒四壁，兒孫不孝，只請給家父壹個體面，望請堂部……”
　　“我只問妳是不是王布格，沒問妳那麽多……”
　　童征面無表情，道：“妳父親是死於砒霜，這種毒是嚴格管制的，我們查過，妳爹沒買過，妳買的是不是？”
　　王布格臉色微變，壹時間說不出話來。
　　王家人也面面相覷，他們完全不知道，他們老爺是死於砒霜，更不知道是王布格買的！
　　四周的人本來就盯著刑部的人，等抓他們的把柄，聽著童征的話，目光不由得集中在王布格臉上。
　　王布格肥頭大耳，耳根有冷汗，還是梗著脖子，道：“我買砒霜是熬藥的，誰知道父親會拿來服毒自殺，妳們這是要幹什麽？我是個孝子，難不成還會毒害父親不成？妳們刑部要幹什麽，是不是要推卸責任，就是妳們逼死我父親，現在還要強加我弒父的惡名，我我我要以死明誌……”
　　童征看著他閃爍的眼神，冷哼壹聲，打斷道：“沒人說妳弒父，我問妳，妳買熬藥用了多少，還剩多少，現在在哪裏？妳父親可有遺言？生前可有說過什麽？”
　　王布格擡手擦頭上的冷汗，渾身顫抖起來。
　　王家的人，圍觀的人，目光都盯著王布格，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安靜的可怕。
　　王布格好壹陣子才擡起頭，道：“用完了，僅剩下的不見了，我想都被父親服下了。我父親，沒有遺言。他生前，生前壹直說要為皇上盡忠，為朝廷分憂，兢兢業業，夙興夜寐……”
　　童征道：“妳身為人子，父親過世，自然要籌辦喪事，讓亡靈安息，為何要擡著屍體來吏部，是懷疑吏部有人逼死妳父親？是誰，說出來，我會呈報上去？還是有其他原因？”
　　王布格壹怔，擡著頭，淚水已經幹了，滿臉醜陋，不知道如何作答。
　　好壹會兒，他才道：“家父兢兢業業，夙興夜寐……”
　　童征神色微冷，道：“這些廢話就不要多說了，妳即便是自殺，也需要刑部查明結案，才能入殮下葬。他是朝廷命官，過世後，朝廷自然會體恤，不需要妳擡著屍體在這裏哭喊。不說影響朝廷衙門做事，也影響民風民俗，對妳來說也是大大不孝，趕緊擡回去，我們立即查驗。”
　　童征說的是有理有據，沒可辯駁。
　　王布格眨了眨眼，壹臉肥肉亂顫。這與他想象的不壹樣啊，不管是吏部強行趕人，還是不管不問，他都能將事情進壹步鬧大，獲取更多好處，但現在是怎麽回事？
　　但他說了父親兢兢業業為朝廷，就不能說是朝廷這次調令逼死的，更不能說他或者王家對朝廷不滿，這些都是不打自招的打臉！
　　壹時間，王布格也找不到合適的來這裏的理由，同樣不能如童征所說的這般離開。
　　他急的眼神閃爍，冷汗直流。
　　圍觀的人群中，五六個人暗自皺眉，神情凝重，悄悄對視壹眼，無聲的離開。
　　他們離開的時候，暗中的錦衣衛盯著，悄然追蹤上去。
　　這壹切，童征都不知道，眼見王布格不說話不肯動彈，越發篤定心裏的懷疑，語氣不善，道：“妳到底有什麽目的？想要什麽，說出來，妳這要暴曬妳父親的遺體，不忠不孝，還說什麽孝子！”
　　王家人現在也不敢哭了，這會兒似乎也弄不明白，他們將自家老爺擡到這裏是為了什麽？
　　圍觀的路人這個時候也議論紛紛，竊竊私語。
　　“我聽說王大人這次是高升了，調任的是陜西參議，負責文宣的。”
　　“是啊，這離封疆大吏就差兩步了，為什麽就自殺了？”
　　“妳剛才沒聽說嗎？這砒霜是他兒子買的，這個兒子我可聽說了，是有名的紈絝，吃喝嫖賭，欠了壹大筆賭債……”
　　“是啊，這個王布格我知道，他早年考功名沒考上，捐了壹個監生，本來在工部做事，後來狎妓被抓，被革了……”
　　“那他現在這是要幹嘛？擡著他父親的屍體在吏部斯鬧，是為了什麽？”
　　“肯定是為了銀子，估計是想要朝廷的恤銀，到時候葬禮辦的大壹些，隨禮的還不知道多少……”
　　童征出現，幾句話就讓輿論風向轉彎了。
　　王布格跪坐在哪，神情越發蒼白，冷汗直流。他進退兩難，想著唆使他下毒的那些人，心裏就更加膽寒，越發不肯挪動。
　　童征看著，道：“妳不用在這裏跪著，按照規制，吏部很快就會派人協助妳們王家置辦喪事，若是遺體有恙，順天府會治妳壹個不孝的罪名，趕緊回去吧。”
　　“哥，將爹擡回去吧。”童征話音落下，王布格身後壹個瘦弱的年輕人低聲道。
　　他壹說話，其他人紛紛跟著，勸王布格將王潮晶擡回去。
　　王布格想著那些威脅他的人，壹狠心，壹咬牙，豁出去的擡起頭就道：“是妳們逼……”
　　當~
　　他還沒說完，童征手指壹擡，手裏的配刀出了半鞘，明晃晃的刀刃讓人心裏直泛冷。
　　王布格的聲音戛然而止，脖子也縮了回去，渾身抖的厲害。
　　童征目光冷如箭，淡淡道：“妳們幾個，擡回去，誰要再胡鬧，我就通通抓回去，將妳王家長輩拉出來，好好問問，‘孝’是怎麽叫妳們的！”
　　眼見童征亮刀，王家幾個後輩連忙爬起來，將王潮晶的屍體擡走了。
　　圍觀的人紛紛搖頭，又是壹番議論，大概就是王家子孫不孝，敗壞了王潮晶壹世英名之類。
　　吏部大門內，趙晗與鐘陽生並肩，趙晗抱著手，笑著道：“這個童征不錯，先禮後兵，用的恰到好處。”
　　鐘陽生神情冷淡，道：“王潮晶與那些反對‘新政’的士林走的極近，左搖右擺，與朝廷貌合神離，若不是孫閣老大計在前，我早就送他下獄了。”
　　趙晗表情平靜下來，道：“鐘尚書，準備壹下吧。今天調離的官員必須離京，那些新任的官員，必須切實履職，明天內閣會找各部門談話，咱們也對六部內的進行梳理壹番，看看還有那些人是刺頭！”
　　鐘陽生是孫傳庭的人，自然無二話，道：“好，我來安排。咱們幾部門的聯合反貪行動也要盡快動作，龔鼎孳那邊，還需趙尚書去說壹聲。”
　　鐘陽生畢竟算晚輩，身量不足，不如趙晗的資歷，背景。
　　趙晗壹笑，道：“好，龔鼎孳現在日子也不好過，估計需要這個出氣口。”